饭店里,段乘风蔺琅的隔壁桌上坐着一位六七十岁的奶奶和五六岁的小女孩。
“快吃吧,吃好了奶奶带你去听戏。”奶奶把碗里的肉挑拣到孙女碗里。
小女孩雀跃不已,嘴里吃了口呛面,含糊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呀?今天演什么呀?”
“演《杨门女将》,今天呀,村子里又有大班底来巡演了!”
蔺琅听着,唇角微微弯起。
她也曾有过那样短暂的一次回忆。大概是五六岁时。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后来父母失踪以后,六岁前的记忆经常攻击她。
那次难得父母带她一起,先去赶了市集,给她买了漂亮裙子,还有能飞到天上的气球。
夜幕快降临时,大戏开唱。人们各自搬来小板凳找好座位,小娃娃们到处乱窜,有的登台尖叫,看着乌泱泱的人头不知忧愁……
等蔺琅回过神,隔壁桌的奶孙俩已经不知去向。
她好奇地扫了屋里一圈,没见人,应该走了。
段乘风看到她的举动,就问:“你不会想去听戏吧?”
“这都没逃过你的眼睛。”
“那就去。”
段乘风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柏溪镇唱戏的相关新闻,很快就把舞台定位出来了。
两人并肩离去,朝着舞台走。
舞台下,一排排长板凳摆着,但来的人却连前几排长凳都没坐满,而且大多数都是老年人。
再也不复往日盛景了,人们都活跃在虚拟世界的背后。
“自杨家统兵马身膺重任,为社稷称得起忠烈一门。恨辽邦打战表兴兵犯境,杨家将请长缨慷慨出征……”
蔺琅不时看着大屏的提词器来理解剧情,听着京剧演员的绝妙演唱,看着那些戏装也难掩的精湛演技,她的热血被点燃起来。
有些人浓墨重彩便是一生。
而有些人却只能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比如蔺琅。
她见不得光,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都得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知道她的人越少,她就越安全。
可是当她下定决心剿灭鬼域的那一刻起,她相信,她的人生已经画下了赤诚的鲜红的一笔了,再也不是黯淡的、漆黑的囹圄了。
一曲尽了,突然有人朝台上扔了一包红色袋子装的玉米棒,紧接着又有现金扔了过去。
蔺琅一脸懵,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中年阿姨手里卷着一沓现金走到了台上,往其中佘太君的演员的头套上几张几张的别进去,塞了满满一圈现金。
“这可能是风俗?”蔺琅小声跟段乘风讨论。
段乘风胸有成竹的笑笑,“叫声师傅,我给你答疑解惑。”
“你知道?”
“嗯,以前被村里老人带去看过好多次。看客登台给某一个演员打赏,这叫拔得头彩,只要钱在演员身上,就是属于他个人的,班主不能拿。
往舞台上扔赏钱是给所有演员,肯定他们的演出。按照传统规矩,他们会跪下,算是跪谢衣食父母。喏,你看。”
说这话,段乘风往台上瞄了一眼,刚好看见演员们站成一排,齐齐朝着观众跪下。
“好!演的太好了!”
台下掌声轰鸣,看客意犹未尽,有几声高喊夹杂在散场的喧嚣声中。
“下次还来,一定捧场!”
蔺琅迟迟没走,怔怔地看着舞台上空无一人,她还在回味那些慷慨激昂的唱词。
不知道什么时候,段乘风碰了碰她的肩膀,冷不丁开口。
“你知道吗?虽然你身在鬼域,但在我心里,你跟杨门女将也没什么不同。有一腔孤勇,侠肝义胆,还非常有领导力。”
蔺琅审视他,“段乘风,你把我拐出来,不会是带着谁的任务吧?句句谄媚,是何居心?”
“想让你脱贫。”
脱贫?
段乘风想表达的肯定不是她的经济。
“想让你脱离贫瘠的生活,让你开心点,踏实点。”
这样的段乘风总给蔺琅一种错觉,他好像又回到跟她上《七夕七夜》时,甜言蜜语像量产的攻略手册,一波一波朝她输出。
“这话希望你不要再对别的女孩子说了,你会让她们醉在你的情话里,弹指间就爱上你。”
段乘风咧嘴,有些得意。
“也包括你吗?”
“也许吧。”蔺琅故意卖关子,转身朝前走了。
背过身,她偷偷笑了。
“那你说你爱我!”段乘风大步一跨,追上蔺琅,得寸进尺的逼问她。
蔺琅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爱你。”
太容易得到的总显得不真实。
段乘风此刻就是这种感受。
要是蔺琅扭扭捏捏的,兴许他还能信她,偏偏她说这话根本不过脑。
他逗弄的心思一下子冷淡下来。
“才不信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心里装着一个和尚。”
段乘风的嘟囔声惹的蔺琅的笑意更深了。
“所以整天一副性冷淡的样子。”
这个混蛋!
嘴巴里就没有第二句好话。
“你想夸我清心寡欲就好好夸,别人身攻击。”
谁说她性冷淡了?她只是想要的人得不到,不想要的人全世界减一满地跑。
段乘风又带蔺琅去了当地必爬的一座山。
山并不雄壮,甚至有些矮。
之所以出名是因为纵观之下,整个山体酷似一条蜿蜒的巨龙,人站在它上面,就像是伏卧在一条龙的背上,叱咤四方。
运气不好的时候爬一爬这个山就能转运。
而且,山的四面空旷,视野开阔,可以完整的看到日出日落。
登到山顶,美景尽收,似乎也越早能感觉到美梦快醒了。
“这山叫诛祟山,人们说登这座山能趋吉避凶,时来运转,所以当地人也叫祝岁山。蔺琅,来都来了,许个小愿,希望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段乘风拿出手机叫住蔺琅:“看这里。”
蔺琅循声望去。
段乘风离她很近,在她还蒙昧时,快速按下快门,拍了一张合照。
男人,不怕他帅,就怕他用浪漫杀人。
“当真吗?”蔺琅轻声问,她不是向天地许愿,也不是问山,而是问段乘风。
“嗯。”段乘风让她踏实,轻轻地点了点头。“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