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嘉怕徐望西看出端倪,参加婚礼这天她没敢太用心去妆扮。
她将头发挽了一个简约的低丸子,灰色羊绒大衣内是一套米白色的无袖马甲加阔腿休闲裤的套装。除了颈间的徐望西送的翡翠吊坠,她只在耳上添了一对珍珠耳钉。
挎上小包,准备出门时,边嘉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徐望西。他腿上放着薄毯和书本,手背撑着脸,眼睛不眨一瞬地凝望着她。
那眼神直让人觉得心虚,好像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她问:“……要不我等王姨到了再走?”
徐望西不置可否:“你不是说叶辛在楼下等你了吗?”
“我让她——”
边嘉正说着,门铃声响起,她顺手按下应答器,电梯很快载着王姨上来,轿门一开,王姨便热络道:“童童夫人,我是不是来晚啦?耽误你事儿了,快去忙吧,我来照顾望西。”
王姨本还是一直叫她童童姑娘的,直到某天徐望西听到后,有意无意地强调了一句“我们已经结婚了”,她才连忙改了口,变成如今这种边嘉听来有些怪异的称呼。
边嘉笑道:“刚好的,我正要出门,你就来了。”
说完她又回头去看徐望西,他已经不再看她,垂头翻起了书页。
“我走啦?”
“嗯。”
那股淡淡的失落感仍萦绕在他周身,边嘉没办法,只得小声叮嘱王姨:“他若有什么事情你应付不来,就给我发信息。”
“放心吧,望西从来不会为难我的。”
两人在玄关处小声嘀咕完,边嘉才步入电梯。
她刚从楼内出来时,还延续着忧虑,但走在小区的红枫树下,看到在大门外等着她的叶辛远远地冲她挥手,她的步子在不知觉间轻盈起来,对等下将要见证的婚礼的期待也开始在心底冒泡。
“谢谢你来接我!”边嘉抱了一下叶辛,才去拉副驾的门。她今天不敢开自己的车去,做戏做全套,便专门拜托叶辛来接她。
叶辛掐掉烟,不客气道:“别坐别坐,你去开车。本来周六我还能多睡一会儿的。”
“行,我来开!”
看边嘉笑意盈盈的扶上方向盘,叶辛随口感叹道:“你看起来很开心啊,跟小学生要去春游似的。”
“是么……”
被她这么一说,边嘉也才意识到,出门后自己的情绪确实在不断高涨。
叶辛调整了一下座椅,半躺下后,继续说:“嗯哼,比你跟你老公在一起看着开心。你自己有感觉吗?”
边嘉顺着她的话,又想到出门前徐望西凝视她的眼瞳,笑意淡了些。
大概是因为难得有一个只有两个人的能好好聊天的机会,叶辛虽看出了她的开心因自己的话在消散,但没打算就此终止话题。
“我听计墨说了,你俩的生死离别之语。”
“……”
“他还说你最近都没给他交代活儿,让他白拿钱。”
“……”
“跟姐说说,你自己一个人在偷偷纠结啥?你是想跟他好好过日子,不折腾了?”
边嘉盯着红灯的秒数,半晌不语。等车轮又开始滑动,车子重新穿梭于车流之中,她才缓缓开口:“我也不知道我在纠结什么。”
叶辛奇怪:“怎么会不知道?心里总有想法吧?”
“看他脸色苍白地躺在污泥中时,我有过一秒想‘就这样生活下去吧,不挣扎了’。
“看他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疼得睡不安稳,满头细汗,还在喊我的名字,我便回想起他小时候生病的模样,也是这样,连看我的眼神都没有变过。那一瞬间,我想过举旗认输。
“但每当这些念头冒出来,内心的防御机制便会很快打开,重复告诉着我,他是个疯子、控制狂,他毁了我一部分人生。”
她语气平缓,但其中压抑的情绪,让听者也跟着心情沉重起来。
“我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想,再等等,等他身体恢复些了,我再继续,到那时我就不会心软了。但等着拖着,像是在温水中被煮着的青蛙,不知道该怎么重新开始了。
“说实话,我好讨厌自己这样。永远都学不会利落果断。”
叶辛望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
两人在车内沉默了近十分钟之久,叶辛才回应她:“我没经受过这样的爱,像秦远那种人,就是地震来了喊都不喊我,自己第一个先跑的人。
“所以我也无法否认一个能为你拼命的人对你的爱,不怕你笑话,我甚至还多少有那么一丝丝羡慕。
“但站在我的视角来看,他遇难这件事,追根溯源找因果,也是他强迫你结婚在先。你所有的一切‘心机’与‘手段’都只是在反击,你不必觉得内疚和心虚,你也不欠他的。
“事情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你们都太活在过去了。要看现在,现在如果不开心,就离开;现在如果不舍得,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安心当富太太,享受躺平的生活,也有很多人想这么生活的。
“虽然你当富太太,我也可以跟着喝汤,但平心而论,我觉得你和他在一起,看起来并不开心。”
越往郊区行驶,路越宽阔无人,似乎连路边花坛的花叶也更鲜亮,天空也更湛蓝些。
这番话听下来,边嘉说不上豁然开朗,但某些郁结已久的心绪确实得到了开解。
她吁出一口气,表情又像哭又像笑,故意嗔怪说:“我开开心心要去参加婚礼,结果你把我搞得这么沉重。”
“好好好,我睡觉,我安静。”
叶辛说完,伸手捞过后排的颈枕,戴好后闭上了眼。过了会儿,她听到身旁的人突然说:“谢谢你,辛姐。”
……
边嘉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看到窦时言为结婚而专门租下的庄园。
她把车在路边停稳,叶辛睡眼惺忪地把头探出车窗外,感叹完庄园楼屋气派,又哀嚎自己要一个人再开一个多小时车回去。
边嘉见状,邀请她:“你要不把那个饭局推了,和我一起吧。”
“算了。”叶辛摆摆手,“没邀请我,就说明人家只想熟人参加,我还是不凑上去了。等你哪天在城堡里结婚了,记得邀请我就行。”
说完,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说起来,你和徐望西怎么没办婚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