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亭转身和他进了院子,姬徽已经准备好了针灸的工具。
她招呼叶溪亭躺下,又喊姬缘站在旁边学习手法。
姬徽边施针,一边讲解这个扎这个穴位的功效
幸好姬徽只有一个弟子,要是再多来几个围着叶溪亭观看,把她当人体教具,她会紧张的。
“好了。”
姬徽看了眼满头银针,跟个刺猬一样的叶溪亭,满意得收了手。
叶溪亭动也不敢动,小声说道:“姬大夫,这个我也想学。”
“可以,我教你。”
姬徽拿着帕子随意擦了擦布满皱纹的手:“……缘儿,你看着这位姑娘,她一有什么不适立马和我说。”
“是。”姬缘微微拱手。
房里只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叶溪亭率先开口:“……那个,你是不是前些日子买了一个画着柳条的盒子啊?”
姬缘给药炉扇风的手一顿:“你是如何得知的?”
“公子花了多少钱,我出十倍。”叶溪亭躺着说话时,脑袋都在跟着嗡嗡震动。
“……那东西不值多少钱,我买也只是好奇,但到如今都没打开,你要就送你了。”姬缘随口说道。
过了会儿,姬缘就把叶溪亭身上的针全部拔了出来,领着她到自己屋里去了。
“就是这个。”姬缘把压箱底的盒子拿出来,递给叶溪亭。
暗红色的箱子,上面有石青描摹成的柳枝,盒子上还用金箔写着得一句话: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叶溪亭的神色有些动容,好一个谶语,把她和柳阴的结局说得明明白白。
“……这是你的东西。”敏锐的姬缘看着她爱惜的神情,肯定道。
叶溪亭点了点头:“我是为了它而来的。若不是它,我还遇不到姬大夫,直接躺在家里等死算了。”
姬缘莞尔一笑:“那还是天赐的机遇了,你命不该绝。”
叶溪亭开了箱子,看了一眼又关上了。
“原本想着死了陪葬的,没想到我还没死啊,还是先放着吧。”叶溪亭感叹一声。
……
一晃又是半年,洛护又下雪了,几人住得小屋上是一层厚厚的雪。
“你这样粗暴的手法会把病人吓跑的!我们做医生要有人文关怀!人文关怀!”
姬缘靠在门上,看着练习飞针的叶溪亭皱眉头。
“哎呀,我这是一针就睡,针到病除。”
小半年,叶溪亭也掌握了一点针灸技术,她加上自己的暗器手法,一手飞针出神入化。
叶溪亭的针灸能不能救人不知道,但能杀人是肯定的。
“今日我和缘儿要下山义诊,溪亭你要一起去吗?”
叶溪亭虽然治不来病,但她闲着也是闲着,于是立刻答应了。
下山的路上叶溪亭背得东西最多,她力气大,自然承担了这份重任。但不知今日怎么了得纷纷有人从山下背着家伙跑到山上去。
叶溪亭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对着面前的老伯询问情况:“大哥,这是怎么了?”
“北魏军就要来了!你们快逃命啊!”
说完他就不理叶溪亭了,连忙逃命去了。
叶溪亭看了一眼姬徽,发现她也是一脸不解。
叶溪亭陆陆续续问了好多人才从只言片语中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北魏王拓跋扶撕毁合约,说有南流有奸细偷拿了他的王印,毒害王子拓跋归,还弄瞎了他的一只眼。他要南流交出这个奸细,已经在北卞打起来了。
洛护与北卞相挨,要是北卞被攻破,那么洛护……
“……姬大夫,你们还是留在山上为好,我即刻启程去北卞。”叶溪亭神色有些凝重。
叶溪亭确实戳瞎了他的一只眼睛,毒了一下拓跋归,但可没偷他王印啊。欲加之罪,何患无穷。
拓跋扶真想要叶溪亭这一个奸细,还是想找个借口攻打南流?结果显而易见。
叶溪亭带走了青锋剑和柔梅扇,下山回到了叶府。城中都是人心惶惶,几乎没几个人出门,叶溪亭孤零零走在街道上,还有些冷清。
那几个把她的地下室当秘密基地的小孩早就逃了,叶溪亭又回去了一趟
她虔诚地跪在画像之中,她双手合十开始祈愿:
“柳阴,你必须比我先死,你必须在奈何桥等我,黄泉路上,你必须陪我。”
情人的诅咒往往最恶毒也最天真。
战争不是叶溪亭能预测的,战场每天都在死人,她不能保证下一个人就不是她,她害怕自己会一去不复返,她也害怕自己没人收尸。
她骑马离开了这片故土,前往了北卞。
三天三夜日夜兼程,她终于赶到了。
边疆比她想象的更为寂寥,秃鹫盘旋在空中啃食着尸体,悲戚的杜鹃止不住地啼叫,塞外的风刮的她脸生疼。
“这边危险,你怎么来了!”
姜离淮一眼就认出了策马而来的叶溪亭。
他受皇命,率领五万精兵支援北卞,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叶溪亭。
她风尘仆仆,高声说道:“我也是军中一员,我也应该与将士们共进退!”
“……好。”
姜离淮还是妥协了,他相信叶溪亭可以做好她想做的一切,他没资格阻拦。
严菱也在军营中,展钰站在他身旁,目光坚定。
城中一些贵族富人收拾收拾细软早就逃跑了,但严菱不行,她是郡主,也是北卞的郡守,她不能临阵脱逃,她要做好表率。
几人寒暄没多久,一股狼烟弥漫而来,战争又开始了。
展钰吻了吻严菱,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轻声哄道:
“等我回来。”
说罢他不再停留,翻身上马冲了出去。
叶溪亭初来乍到,连铠甲都没来得及穿,随手接过姜离淮丢过来的长矛就出发了。
两军交战时,战马扬起的风沙如此弥漫着战场,血迹四处流淌,让人心惊胆颤。
叶溪亭在黄沙之中一眼就看到了拓跋扶,他拿着弯刀,冲在最前面,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十分显眼。
冥冥之中,他们再一次对上了视线。
拓跋扶随手割下一个人的头颅,抬眼看向叶溪亭的眼中有狩猎的疯狂。
是好奇,是兴奋,是无尽无穷的恨意,是嗤之以鼻的蔑视。
叶溪亭冷笑一声,策马穿过重重阻碍,拿起长矛直指他的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