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分辨欢笑与哭泣之声、天真与雄浑之声。这些声音是为一体。智者的笑,怒者的喊,渴慕者的哀诉,垂死者的呻吟,纠缠交织着合为一体。所有声音、目标、渴望、痛苦、欲念,所有善与恶合为一体,构成世界,构成事件之河,生命之音乐。当他专注于河水咆哮的交响,当他不再听到哀,听到笑,当他的灵魂不再执念于一种声音,自我不再被占据,而是倾听一切,倾听整体和统一时,这伟大的交响,凝成了一个字,这个字是“唵”,意为圆满。
《悉达多》
——
光彩夺目地向四面八方飞溅。
吕雪途在吟唱中逐渐沉睡,她在酣眠中沉入了内心深处......
“啊啊啊啊...”
血菊的尖叫声最先吐入她的耳朵,然后是沙沙的树荫扫在玻璃上、浆果吐汁的声音,还有午夜的轻微叹息,林羡的心脏吐息,绿色的迷雾...
吕雪途睁开了眼睛,时间似乎仅仅流逝了几秒钟,身边的一切还在发生,云车撞上了绿色的迷雾,红木的汁液在沸腾,花团在脚下,密密麻麻的红叶在头顶,“砰”的一声,烟花炸开,原来是一种鲜花,吐出了花苞里孕育的果实。
吕雪途坐直了。她以一种全新的天真无邪的心灵轻嗅世界。
“我是永恒生命中诞生的生命。”
她想。
“唔,林羡!”
她有多愉悦。
林羡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清心寡欲的面容还是那样沉静,毫无变化。可吕雪途却觉得...他正在蛊惑她...他的睫毛像玫瑰的荆棘,美丽的瞳孔是她的公主、她的宝石、她的玫瑰...她必须穿过...她要被刺痛...她要拯救她的王子...
吕雪途感觉他身上月亮的味道越来越浓了,好香。这一切像童话一般令人迷醉,让她的身体瑟瑟发抖,连骨头也融化...
林羡推开她的脸,“热。”
唔。傲娇的公主。
吕雪途被他推开了一会儿,又凑上去,她贴着他的脸颊,吐息扑在他的肌肤上,是阳光与森林的味道,有些湿润:“...可我喜欢你的味道。”
林羡不动了:“你像个变态。”
“是吗?”吕雪途的绿眼睛闪闪发光,她笑盈盈地看着林羡,转动他手指上的金色指环,她的身体软塌塌的,缓慢地眨了眨双眸,又把头低垂下来,抵在他的肩上:“唔,那我就是变态吧。”
吕雪途狂热又充满激情,她带着灿烂的微笑看着他,她的绿色长发香艳又像蜂蜜,软软地蹭着他的脸。她如醉如痴:
“月亮好香。”
“滚。”
林羡终于还是受不了她变态的行径。
“哎。”吕雪途又被他推开了,漂亮的头发在嬉闹之间变得乱蓬蓬的,十分可爱,她有点幽怨:“林羡,你太害羞了。”
“你这个小可爱。”
她一本正经、一板一眼、一字一顿地说。
林羡沉默。
“想被揍吗?”他面无表情。
吕雪途想了想,眼睛亮了,点点头。
林羡把她的脸推开。
“唔。”
吕雪途不开心。
“不要推开我...”
她可怜兮兮的。
林羡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吕雪途被很粗暴地捂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脸渐渐红了。
“...啊。没有气了。”
“...不过你好香呢。”
“也好漂亮。”
她又说:“唔...我可以看看你脸上的红痣吗?”
她含笑抬眸,美丽的脸庞浸透微光,她亲他的嘴唇,咬他的唇瓣。
林羡抹了一下伤口,沾湿几粒血珠。他的瞳孔渐渐红了,“是在看红痣吗?”
他血红的微笑惊心动魄,“是在看红痣吗?”
那血珠被抹在了她的唇上。
吕雪途的呼吸静止了几秒钟,然后急促地喘息,她顿了一下,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露出甜美的微笑:“甜的。”
她的右脚尖踩上他的左脚,另一只脚盘绕在他的大腿上。林羡顿了一下,指尖用力握住她的脚踝,情难自已似的,缓慢地磨搓了一下,他盯着她,瞳孔更猩红了。“别**。”
“唔。”
吕雪途与他对视。“要亲。”
林羡眯起眼睛,“亲哪?”
“脚。”
“脚?”林羡的声音低哑,他缓缓地将身体前倾。
吕雪途突然惊呼一下,林羡拽住了她,他的手臂用力搂住她雪白的脊背,吕雪途抵了一下,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指尖更用力了,“嗯?”
前面血菊的尖叫依然热烈,云车直冲冲撞向远方,午夜生无可恋,他捂住血菊的嘴巴,然后眯起眼睛勒令她安静,血菊第一次看见他这么严肃恶毒的一面,有些茫然地眨了眨漂亮的橘色眼睛,不说话了。
云车冲入绿色迷雾,她们突然进入了一个美妙新世界。
这梦幻与极乐流淌的红色树木...葡萄藤大门里,鲜花与藤蔓编织而成的小屋里住着美丽的仙女,月亮谷中水晶湖晶莹剔透,可爱小生灵在睡梦中微笑,幸福的脸庞闪闪发光;树上的红果子像灯笼一样坠着,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姿态各异的花,眼前的画面像一幅自然的水彩画...
午夜控制着云车,云车变得像云朵一样,只有缥缈的烟,所有介质都可以柔软地穿过它了。
吕雪途的思绪如梦非梦。
“唔。”
她抱住了他。安静地坐着。“外面好漂亮呢。”
“不要亲了?”
林羡的嗅觉里全是她的味道。他面无表情。
“嗯...”
吕雪途想了想,“晚上亲吧。”
她又想了想,“唔,小可爱。你上次亲了我的脚踝。那一块骨头。”
林羡脸黑了,掐住她的脸。“叫名字。”
“林羡唔。”
吕雪途忧伤地被他掐着脸。“乖一点,林羡。”
林羡顿了一下,他看着吕雪途的嘴唇一张一合,像颗小樱桃似的,泛着水光与浅淡的香气。
“乖一点?”
他想按压那枚樱桃,最好弄破,流出甜腻的液汁,再一口咬上去,将所有甜美都吮吸入骨。
“好啊。”林羡咬了一下她的唇瓣,有点软,“乖一点。”
吕雪途哼哼了几下,像个流出苹果汁液的绿色野玫瑰,她的睫毛湿了,双眼着迷地凝视着他右脸脸颊上的红痣,她边冲他笑边向他轻轻吹气,指尖划过他的心脏的位置:
“你是我的。”
林羡听了,轻笑了一下。那邪气冷淡的神情勾得吕雪途的心脏砰砰直跳。“你的?”
他的指尖像染了胭脂一样,漫不经心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吕雪途咬住了他的指尖,直勾勾地盯着他。林羡眯了一下眼睛:
“我是你的吗?”
他慢条斯理地说,“一个黑洞想要吞下另一个黑洞,要经历漫长的旋近环节。”
“如果阻力太多,”再一次被点亮了。灼心的萤火爆裂,窜过她的舌尖,再一次湿润、再一次探入,颤抖着,星星点点的动荡。林羡抽出指尖,将液体抹在她的嘴唇上,“你还能吃掉我吗?”
“可我是恒星呀。”
她的眼睛弯起来。“我会被你吸引,进入你的潮汐半径,潮汐力会将我拉长并撕成碎片,我被你吃掉,或者尸体永恒地围绕着你的尸体旋转。”
“你不厌恶?”
“我喜爱。”
“我喜欢你的尸体。”
“变态。”
最后,林羡说:
“别死了。你还是活着吧。”
他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或者,两个黑洞旋近、并合、铃宕,一个尸体献祭...”
“一个尸体迎接新生。”
......
......
“你的眼睛很漂亮。”
“像一颗黑色的印度宝石。”
向下的脸微笑着。
“看起来很值钱。”
向上的刀在流血。
“你说,他会喜欢吗?”
流血的眼珠在微笑。
潮湿阴暗的房间。
一张床。
一张桌子。
腐烂的臭味。
隔壁死亡的尸体。
空旷的洞穴。
“赔债吧。”
他蒙上一张血的面纱。
“就用这个赔债吧。”
裸露的神经一抖一抖。
“我真喜欢你的眼珠。”
施笑颜紧闭空荡的睫毛真漂亮。
......
啪——
一个可怜的可人儿,从梦中摔下来了。
......
“你的眼睛很漂亮。”
“像一颗黑色的印度宝石。”
“看起来很值钱。”
“你说,他会喜欢吗?”
“赔债吧。”
“就用这个赔债吧。”
“我真喜欢你的眼珠。”
潮湿阴暗的房间。
一张床。
一张桌子。
腐烂的臭味。
隔壁死亡的尸体。
施笑颜坐在地上。
地面上还有她曾经的血迹。
一切都没有变。
她拿着一张纸,那张纸上写着这些话。
她轻轻哼唱着,似乎感到幸福。
“你的眼睛很漂亮。”
“像一颗黑色的印度宝石。”
“价值连城的美丽伤口”
“他会喜欢吗?”
“他会喜欢吗?”
“娶了血玫瑰”
“用她赔债吧”
“价值连城的美丽伤口”
“他会喜欢吗?”
“你的眼睛很漂亮。”
“像一颗黑色的印度宝石。”
“别拥挤了。”
“用她赔债吧”
“我真喜欢你的眼睛。”
施笑颜微笑...她只有微笑。她的红发像肩上鲜红的国王披风。她什么也不敢想,她强迫自己微笑,她的面具被活活剥下,像剥下橘子橙色的皮那样,裸露出清晰的血肉肌理,她微笑,血管与肌肉纤维附着骨骼,嘴角向上,表情夸张,看起来不太好看,皮肤仍在继续脱落,肉蹦,肉跳,肉叫,肉笑,一切都散发着恶臭,一切幸福、欲望都在腐朽...
见过自己丑怪面容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她永远都会害怕自己。1
她害怕自己...
她被深深剥离出那层新长出的薄薄的皮肤,她原以为理性与意志可以战胜一切...她算计、她欺骗,她憎恶、她绞杀,她徒劳地、她不遗余力地逃出了脚下的地狱,甚至爬上星空,触摸了宇宙倾听虚幻的神迹...她就快要碰到了...
她明明已经逃离了...
可她摔了下来。
现实...现实这种东西...会吞噬一切...并将它们无情摧毁。
为了她们和一只蓝色眼珠...她再次将自己的自由交付出去...
为了她们...
为了眼珠...
为了自由...
为了自由...
你不明白,什么都没有意义吗...?
一切被侵吞...
一切被背叛...
一切被出卖...
黑色死神的翅膀在闪烁,一切被饥饿的忧愁给啃光...
我们又如何能有什么光明...?2
......
...她的恐惧被抓住了。
......
“施笑颜。”
“...该回归了。”
“...该回归你的普通了。”
“...该回归你的普通了。”
......
闪光塔夫绸的黑色礼服扔在床上。
施笑颜站起来,她脱掉了所有衣服,穿上它。
她的面孔闪烁着无机质般的冰冷。她站在镜子前,看着她自己,这个唯一热爱着她的人——尽管她将她视为一种活生生的艺术品——
“活不下去吗?”
她的脸上闪出恶意。
“放弃吗?”
“要去死吗?”
“活不下去了吗?”
施笑颜俯下身,凑近她的面颊,两张阴冷的脸孔相贴,她缓慢地吐息:
“你敢死吗?”
却流下泪来。
......
世界是恶心的,生命只是肮脏墙壁上被鞋板拍死的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