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醒来的第一眼，便见到你，真好。
“……”
这么没来由地一撞，赤瞳没站稳，脚步后撤半步，稳稳接住知月的怀抱，心情有点复杂。
想空出手来，将原本给她遮雪的油纸伞扔在地上。晨星般的雪花在日光下闪烁，飘落。
赤瞳抬手，犹豫一下，在知月的背心拍拍。知月从激动的心情里回过神来，又十分想哭。
知月这般依偎她，特像个小孩，很熟悉。
赤瞳顿时两眼放光，感觉心底有只小蜜蜂，飞来飞去，把她撞的东西南北也不分了。
绯红慢慢爬上她的脸颊，也是下意识的反应：“嗯。”大概一时忘了，来找知月所为何事。
那天晚上，她害怕自己会犹豫，走得很是匆忙。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还没问，她的主人在哪。
回来的路上，她不禁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起点。记得那天，也是要找知月，问关于主人的事情，才进的还散楼，见到了后院的知月。
那时，知月也和现在一样，静静地睡在地上，然后她在一旁看着她，一看就是一个上午。
直到她醒来，雪也停了，温暖的太阳露出一角，重新给大地镀上一层金辉，一切刚好。
赤瞳虽然很享受此刻的平静。但她也是有自尊心的，至少让她知道，知月为何要抱着她。
她想弄明白，这女人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清清嗓子，故作正经道：“你还要抱多久？”
“不知道。可能要很久。”知月把头埋在小瞳的颈间，如此道。吐气如兰，赤瞳觉得痒。
赤瞳就是太好说话了，才让知月三番五次地蹬鼻子上脸。于是她心一横，做了一件事。
知月果然撒开了她，委屈道：“你掐我腰？”
旋即伸出食指她，不怀好意道：“小瞳，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想我了才决定回来的？”
这女人，也真是能厚着脸皮，问出这句话。
赤瞳也不按套路出牌，二话不说，就先嗷呜一口。这一口，不轻不重，刚刚好。含住了知月的食指的最前面的一小节，活像只小狗。
赤瞳：“……”
知月：“……”
愣了一愣，然后盯着，眼神此刻清冷的小瞳。她先看了一眼手指，又看了一眼小瞳。
过了十几秒，她才道：“小瞳，我手脏。”
说完。
赤瞳才松口，闭上眼睛，似是在回味刚才的味道，甚至掏出一方手帕，在嘴上抹了抹。
知月：“……”
震惊。几天不见，怎么感觉小瞳不一样了？
色色的，而且还是一脸正经的色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放纵。感觉毫无底线和尊严。
小瞳，你的原则呢？你的羞耻呢？
赤瞳却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她：“没少块肉吧？”什么原则，什么羞耻，都滚一边去。
知月气笑了：“我告诉你，这种事我比你熟……”
然而，小瞳似故意激她：“有吗。”要是以前，这点刺激根本拿知月没有一点办法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她想错了。知月忽然俯身，抬起她的下颌，主动地吻了上去。
赤瞳瞳孔一缩，全身僵住，又放松下来。只为投入进去，去体验对方，同时接受对方。
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又一切都来的刚刚好。
一阵湿热的缠绵后，知月喘着气，手撑起上身，迷离的眼神看着身下的赤瞳，只笑不语。
赤瞳红着脸，气息紊乱，偏头与她错开，散乱的长发铺在雪地里，上面覆了一层薄冰。
这时，她才问了原本要问的问题，声音微哑：“你，方才醒来，为什么要，突然抱着我？”
知月半开玩笑道：“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抱着一个酒坛子。那酒坛子和小瞳差不多。”
赤瞳有点埋怨地看她一眼，道：“是什么梦？”
“记不太清了。我好像也是在这样的雪地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管我怎么走，就是走不出去……然后，我就醒了，看见了小瞳。
“不好吗？”她说的，不是这个梦，而是醒来。
赤瞳有点看不懂她：“所以，你是因为……”
知月似乎知道她不高兴的点在哪，打断她道：“我没说完。我在梦里遇到一位高人。”
“高人？”
“没错。”
“……然后呢？”
知月翻身下来，抬头看着头顶的桃树枝干，笑眯眯道：“我感觉，我重生了。你知道么，我现在，可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忘掉什么就忘掉什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赤瞳坐起来，道：“那，你的病怎么办？”
知月道：“在那到来之前，我会想办法的。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以后我会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就像现在一样。”
就像现在一样……赤瞳忽然欲言又止了，刚才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感觉胸口很难受。
知月回头看她一眼：“是不是有话想要说？”
赤瞳不想对她有隐瞒：“我，我还是要走的。”
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难以下定决心。
但她必须离开知月，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或是去找主人，只有主人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可以……”不走吗？
知月第一次，为了自己自私一回，血兽应该是一个意外，她相信小瞳会控制好自己的。
但是，赤瞳显然不想冒这个险。她又有了在意的人，除了主人以外，她更加在意的人。
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她不想听，她怕自己会后悔，打断她道：“我回来，是想让你告诉我主人的去向。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知月一时说不出挽留她的话，可能说再多，对现在的小瞳来说，会成为负担，拖累她。
倘若小瞳留下，她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不是她想要的。万一，小瞳真的失控，伤害到了她。
小瞳又该当如何自处。首先，她一定会非常非常后悔，然后也会比现在更加的痛苦。
沉默了一会儿。
知月发现了那个兔子灯笼，谁挂了起来，寒风里，轻轻摇晃。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天夜里，在她昏迷之前，好像看到有人在推门。然而，她就躺在门口，将门挡着了。
所以，那门并没有被推开。
“……”她不由得心想：“唉，我也是倒霉，就这样死了，别人想进来救都没办法进来。”
咚的一声！
旁边的墙直接被人轰出一个大洞。她又想：“脾气这么爆，这是要拆了她的还散楼嘛！”
想着想着，混乱之中，一抹红色飘了过来……
那是一个灯笼。但遗憾的是，她并未来及看清那人是谁，眼睛就闭了上，昏死过去。
……
而现在。
她知道是谁了。
“兔子灯笼，我会替你收好的。我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意味着，她会一直等下去的，也意味着，别忘了，这里还有个人等着你呢。
赤瞳心软了一些。
却见知月又道：“其实，你隔几天回来也行，偶尔回来吃个饭。我怕我没那么多时间……”
“还有。小瞳，多谢你。然后，路上保重。”
“没了。”
感觉再这么待下去，赤瞳会更舍不得走了。她终是叹息一声，道：“笨猪，我真的走了。”
这一次，不是要去找主人，而是为了她离开，为了想尽办法，找到真正解救她的办法。
出了后院……
出了大堂。
她还是迟疑了一下，在门口驻足。或许，是还有话没说完，亦或是，她想确认什么。
几秒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迅速穿过大堂，未等她转身，那人就从后面一把抱紧她。
她微微一笑。
却听知月在她耳边道：“……我不要你走了。”
“……为何？”
“我一个人怎么能行。”
“若是，我执意要走呢？”
“那，小瞳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笨猪……”
……
素娥从还散楼出来那晚，本打算就此打道回府，然而飞到半空中时，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于是懒懒地转身，极目远望，金眸灼灼。
顿了两秒，径自飞去，落在了浮华山深处的某个地方，这里没有任何气息，看似十分普通的深山老林，却让她感到了不一般的诡异。
再诡异，素娥也只是叹了口气，没觉得需要警惕，或是惧怕。很快，她踏着虚空飘到了一座悬崖峭壁下，此刻，前面已经没路走了。
寻常人可能会绕路，或是以为自己是走错地方了，可素娥不是。但见她抬手，纤细苍白的食指往前面一指，袖口无风自动，接着指尖放出金色法印，一股强大的力量轰出！
随着指尖向下移了几寸，面前高耸入云的峭壁便直接被劈开了一道高至峰顶，宽十丈的巨大裂隙，轰隆声直击苍穹，震耳欲聋。
做完整个动作，素娥随随便便地飘了进去。
穿过山峰，来到了里面，也就是之前知月发现那座山神庙的地方。这里依然死气沉沉，唯一变化，山峰被劈后，外面的月光能照了进来。素娥缓缓低眉，望着脚下这一片黑砂。
过来一小会儿。
“……找到你了。”
像是发现到了一只令她很感兴趣的小野猫，她的眉毛扬起，随后又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下，似在找准位置，几秒后，五指猛然收紧。
霎时间，地面剧烈震颤，一抹黑色破土而出。
术法束缚着白面人，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被抓时该有的恼怒，恰恰相反，十分淡定。
素娥先是打量，才笑道：“倒是有几分胆识。”
白面人满嘴血迹，像刚吃完人，嘴角弯起一个只有在狂笑时才会出现的弧度，十分可怖。
他望着素娥：“上神，您果然是来了啊。”
听这语气，像是知道她会来。
素娥听完后，语气立马冷了：“不懂礼貌。”
她稍一用力，白面人就被她的术法挤爆了。
素娥反应过来了什么，轻飘飘道：“傀儡啊。”
果然，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月灵上神果真名不虚传，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的那位神女。晚辈想见一面，可真是不太容易了啊。”
素娥回身，似对他的来历感兴趣没有动手，悠悠道：“看来，你这人知道的还不少。回答我，叫什么名字，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面人也踩着虚空，一边往这边慢慢行进，一边笑道：“晚辈只是一个死而复生的降妖师，在尊贵强大美丽的上神面前，不值一谈。若上神同意，可以将晚辈当成无名野兽。”
素娥感兴趣地笑道：“确实是一头野兽。不仅是从外在上，你野心也是不小。你可知在我面前，还没有哪只野兽不服从我的。”
白面人舔舔裂开的唇，附和：“上神叫晚辈现在死，晚辈也心甘情愿。上神可还满意了？”
素娥道：“有点意思。你费尽心思地引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要我带你回我的月宫的吧。”
走到距离快接近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不是故意停下的，他能从对方的气场中察觉出来，再往前一步，必然要又要死无全尸。
月灵神女最恐怖地方，就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他倒是不怕死，只是这么做，毫无意义。
“晚辈便不绕弯子了。只是有几件事想要让上神知道。”
“何事？”
“上神可知道，传说中的大魔王？”
“倒是听说过……就是一千年前被封印在了龙渊那位吧。他怎么了？”
白面人用袖口抹了抹嘴，袖口上沾着血水：“逃出来了，就在几个月前，晚辈亲眼所见。”
“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他逃出来又如何？”
“还请上神仔细听我说完。若是晚辈猜的没错，您此刻应该十分想知道那位上神历劫的人类现在在何处，晚辈再斗胆猜猜，上神是想问出当年她为何要硬闯神界天机阁之事吧。”
顿了顿，见素娥似在思考，于是他又眯了眯眼，道：“要我说。那位上神可真是天真又莽撞，对所爱之人不管不顾，只身闯入天机阁，打伤天机阁十二神官，连三界至尊都不放入眼中。若不是她执意如此，上神的小阎也不会落得要牺牲自己的……”
没说完便炸了。
血肉横飞……
素娥有点愤怒。
却又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只听那白面人继续道：“让上神如此心心念念的人，在那人心里，却不如痴心妄想重要。当然，还不止。晚辈还知道，那位正在历劫的上神现在就与大魔王在一起。上神还没看出来吗？那人从头至尾就根本不在乎你的小阎。上神若是不信晚辈说的，自可以亲自去验证……”
素娥冷冷道：“告诉我，他们现在在何处。”
白面人笑道：“晚辈只知道，他们要去妖界。”
然而，但凡一个聪明一点的人，也能够猜到，这是在借刀杀人。素娥不会没意识到，这人就是在利用自己，去杀了那大魔王。
虽然如此。但她对别人的阴谋向来不感兴趣。她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小阎，这值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