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两条腿,跑得再快也追不上四个轮子的汽车,何况傅政凛开车的速度极快,转瞬间消失在道路转角。
老黑等人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脚步慢了下来,累到瘫软在地。
“万恶的资本主义,坑死人不偿命……”
人群里的老烟枪唾骂一句,嘴里的烟牙若隐若现,随即凑到老黑旁边勾肩搭背。
“虽然偷鸡不成蚀把米,但我们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老黑皱着眉,“今天我会留意银行到账信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铃铃铃”
手机铃声打断他们的谈话,老黑连忙掏出脏兮兮沾着泥灰的手机接通电话。
“老板早上好,事情已经办妥了。”老黑缩着脖子,眼神游移,神情有点儿虚。
“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把人拖住。”听筒传出嘶哑的嗓音,阴森危险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老黑面色一白,唇色尽褪,“老板,他……他开车跑了。”
对方忽地冷嗤一声,“哦,跑了啊?既然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你们可以滚了。”
话一说完,老黑被挂断电话。
“嘿,是那个男人吧?他说了什么,什么时候把钱转过来?”老烟枪掉进钱眼子里了,开口闭口都离不开那笔钱。
老黑一手紧攥着手机,黝黑的手指隐隐发白,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气得不行,连声音也在颤抖,“艹!这笔钱别想了,我们被坑了!”
他猛地把木棍砸在地上,抬脚就要离开,却见前头直直开来一辆大奔,似乎没有刹车的打算,众人惊呼一声连忙散开。
老黑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双腿瘫软无力,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挪。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汽车停在距离老黑三十公分的地方,驾驶室的门被大力推开,率先出现的是一只人字拖,码数明显比平常人大了一圈。
老黑仰起头看着小山一般的高壮男人,视线定在他满布阴霾的脸上,又是一阵哆嗦。
这时,副驾驶的门也被推开,露出长得跟当红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脸,长至肩头的柔顺黑发随着走动迎风飘扬。
老黑看直了眼,还是头一次看到长相这般俊美的男人。
下一秒,他被一股巨力拽着站起身,被迫仰望着高壮男人锐利如鹰的眸子。
“吃了熊心豹子胆吧?”杨虎露出森白的牙,笑得阴恻恻,由于他面向太阳,阳光倾洒在白得过分的牙齿上面,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老黑被白牙晃了一下眼,下意识闭上眼,心下大喊离谱,一个男人的牙白成这样!
他并不知道,杨虎昨天被霍于庭拉去牙科做了个牙齿美白修复的项目,花了上万块钱才有了这个效果。
“谁派你们过来的!”杨虎眉梢下压,沉声冷斥。
老黑睁开眼,慌乱地看向跑出大老远的老烟枪等人,气得头脑发昏,真是好兄弟啊,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个男人的拳头一看就非常硬,是轻易不能得罪的人物,老黑是个识时务的,为了自己小命着想,毫不犹豫出卖了指使者。
“那人是谁,具体长什么模样。”杨虎微眯起眼,询问到底。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年纪看着三十左右,实际年龄估计更大,身高比你旁边的男人还要矮上那么一些。”老黑舔了舔干裂的唇,继续道:“他留着一头褐色卷发,鼻侧有颗鲜红小痣,说话语气带着浓浓的京腔。”
霍于庭蹙起眉,肯定地说:“照他的说法,这个男人不是许承志。”
光是头发和小痣就对不上号,何况,许承志比霍于庭还高。
“不能排除是许承志派来的人。”杨虎收紧力气,几乎要把人提拉起来,横眉竖眼厉声问:“你们围堵的人去哪儿了!”
“他他……他开车跑了!”
老黑磕磕巴巴吐出一句,内心一万个后悔,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也就自己天真。
霍于庭在来的路上便一直拨打傅政凛的号码,对方始终在通话中,他再次拨打过去,冷冰的机械女声循环播放:“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关机了。”霍于庭脸色有点难看,“先去托管找找,说不定去方豫那儿了。”
杨虎低骂一声,一拳打在老黑脸上,“在丰城老实待着,别想逃!我记住你了!”
老黑被一拳揍得翻滚在地,狼狈地趴在地上捂着脸颊连连点头,他匍匐着身子一声不吭,待杨虎和霍于庭上车离开后,才迅速爬起身,“傻子才待在丰城!”
不逃等着被人宰吗!杨虎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就不像良好市民。
另一边,傅政凛在前往托管的路上被几辆黑车尾随,他眸色冷到极致,眼眶却红得吓人,前额刘海一片湿润,凌乱地搭在眉眼之上。
他不停做着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脑海里盘旋着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渊的恶魔,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理智。
他企图把人甩开,但对方跟得很紧,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后,傅政凛猛踩油门加大车速,在车与车之间穿梭,最终收获一堆车主的谩骂声。
“上赶着投胎啊!”
“我嘞个去!想死别拉上我!”
“又是一个不要命的!等着交警处罚吧!”
……
眼看黑车被甩在后面,傅政凛收回视线,嘴唇抿得很紧。
他目光落在已然关机的手机上,呼吸瞬间凝滞,耳膜钻入尖锐刺耳的声音,让他头痛至极。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手机打来一个陌生来电,傅政凛没想太多,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接通电话。
“你在哪里。”
熟悉、毫无起伏的冷漠女声瞬间钻入耳廓,傅政凛双瞳猛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生生撕开一道口子,被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上脑海。
是她,时隔五年,她终究还是出现了。
傅政凛紧咬着牙关,手大力握着方向盘,踩在油门上的脚往旁边移动,猛地踩下刹车。
黑色的小车停在违停路段,傅政凛仰起头,大口喘息着,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女人的声音不停刺入耳朵,扰乱了他的思绪,夺走了他的呼吸,胸口似乎压着千斤巨石,让他无法动弹。
他此时的神态像极了毒瘾发作的瘾君子,艰难伸出手摸向口袋,胡乱地在里面抓出一瓶药,他垂下眼帘,看着瓶身上写着“地西泮片”等字样,才急切地打开瓶盖吃了一颗。
没人知道,他有重度恐惧症,光是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就勾起他心底里暗藏着的阴影,打破他伪装起来的坚强外衣,摧毁他内心的防线,让他变为这副狼狈又脆弱的模样。
“傅政凛,回答我的问题。”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冷漠的声线裹挟着冰霜。
傅政凛吃过药后,情绪平缓些许,他虚虚握着手机,眼底的抗拒十分明显,但多年以来形成的习惯让他无法拒绝回答母亲的提问。
“我在丰城。”
傅政凛低垂下头,闭了闭眼,额头抵着方向盘,冷淡的嗓音透着不易察觉的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