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家主见他满意,心中顿时开怀,朗声笑道:“好啊,这剑看样子是很符合贺小友的心意,也不枉费我这三日的辛苦。”
贺石闻言连忙抱拳:“多谢欧阳家主铸剑之恩,您受累了。”
欧阳家主数年不曾开炉铸兵,这次顺利铸成一柄宝剑,一时间也是心绪难平,拍着贺石的肩膀豪迈道:“贺小友,不拔剑试试可合手?”
贺石微微一笑,没说话。
欧阳乾上前一步,在欧阳家主耳边耳语了几句。
欧阳家主仔细听着,神情虽然未变,周身的气势却骤然冷了下来。
他虎目圆睁,一一扫过面前这些人的脸,突然出声暴喝:“欧阳子全!你给我过来!”
围观的众人被他突然来的这一下吓了一跳,纷纷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半开的铁庐门再次被展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垂着头的身影。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离欧阳家主不远不近的地方,缓缓抬起了头,与贺石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贺石面色平淡地看着他,眸中毫无情绪。
欧阳家主冷哼一声:“自己过来解释,不要逼我动用家法。”
欧阳子全望着面前站了一圈的宗族子弟,面露难色:“家主,子全确实做了错事,但这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不如去后院……”
欧阳家主打断他:“你也知道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勾搭那些不三不四的势力,不仅里应外合暗害客人,甚至在事发之后,还替他们打通离开机关城的关窍!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感受着族人们针刺一般的目光,欧阳子全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紫。
“我……我……”
他张着嘴‘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见欧阳家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干脆心一横,直接噗通跪在了地上。
他仰着头,满目凄然地望向欧阳家主,眼眶中滑出两行泪来:“家主!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欧阳家啊!”
欧阳家主都被他气笑了:“好好好,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为家族好的,让我们也开开眼,涨涨见识。”
“家主,族里现在非常缺银子这件事你知道吧?因为缺钱,好多研究被迫中断,多少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欧阳子全跪坐在地上,“那帮人给我五万两,五万两啊,完全能解如今我们的燃眉之急!”
欧阳家主冷笑:“所以你便自作主张背信弃义,将我们欧阳家传承三百多年的族规和气节弃之如敝履?”
欧阳子全双目通红:“我没有!”
他指着贺石道:“在那帮人下手后,我特意嘱托欧阳运去寻他,这样我们便可以在他们伤他之前将人救下,如此一来岂不是一箭双雕!”
“我看你是死不悔改!”
欧阳家主指着欧阳子全破口大骂:“愚蠢!愚不可及!来人啊!把他给我关到祠堂去,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今日就要执行家规,清理门户!”
欧阳子全直起腰,手仍然指着贺石:“他不是没出事吗?这说明我的计划完全是对的!”
他一把甩开想要过来搀扶他的两个宗族晚辈,瞪着贺石,咬牙喊道:“倘若你觉着委屈,那五万两完全可以分你一半!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贺石被他奇葩的逻辑震惊了一下,颇为无语地看向欧阳家主。
“家主,虽说我们楚氏不是什么富可敌国之处,但也不至于为了两万五千两银子视弟子安危于不顾。”
他转过头直视欧阳子全,语气不急不缓,清朗的少年音响彻这片院落,“这位前辈口口声声说嘱托人去寻我救我,可最终我自己逃出来时,一个欧阳家的弟子都没见过,你又说我没出事,但我又确实中了毒,这又该如何解释?”
欧阳子全喘着粗气,瞪向贺石的双眸红得像是某种野兽:“最多给你三万两,不能再多了!”
贺石:“……”
他干脆地闭上了嘴,跟这种人说话完全就是浪费口水。
欧阳家主闭了闭眼,半晌后长叹一口气,抬手指指欧阳子全:“子全,以前是真没看出来啊,没看出来你竟是这般蠢人,实在是让我无话可说。”
他说完,又瞪向站在欧阳子全身侧的两个青年:“你们两个!还不快把这个侮辱门楣之人给我关到祠堂去!”
两个弟子一激灵,连忙弯腰抓住欧阳子全的双臂,半是搀扶半是拖拽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欧阳子全没有挣扎,他死死地盯着欧阳家主,惨笑道:“家主,你不懂,欧阳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倘若还是如往常般一成不变,很快便会被逐出十大门派的行列,到那时,你我都是家族的罪人!”
欧阳家主冷冷地看着他:“拖下去!”
“欧阳家完啦!欧阳家完啦!哈哈哈哈!完啦!都完啦……呜呜呜……都完了……”
欧阳子全凄厉的喊声渐渐远去,铁庐前,清晨冰凉的空气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半晌后,欧阳乾长叹了口气,走上前,低声对父亲说:“子全叔那边银子供不上,已经持续研究十八年的那项机关被迫停止作废,十八年的心血说没就没,他也难免会走火入魔,您……唉。”
他望着父亲冷硬的脸色,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再次叹了口气。
直到再也听不到欧阳子全的叫喊声,欧阳家主这才走到贺石身前,目光沉重地看着他:“贺小友,昨日真是让你受苦了,这柄剑就当是我欧阳家的赔礼,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因此影响我们两个门派近百年的友谊。”
他苍白的胡子抖了抖:“老朽,给你赔……”
贺石及时打断了他:“欧阳家主,您也说了,我们两个门派世代交好,我岂会因为这件事而对贵派生出嫌隙?倘若我真敢如此做,恐怕我师父知道了,便会第一个赶过来打断我的腿。”
欧阳家主望着贺石温和的笑脸,面色几经变换,最终也没再能说出些什么,只是目光复杂地长长叹了口气。
“家门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