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抿唇看着她，下不了决心。
“阿湛，那个姜御医既然这样肯定，他今日定会将探查结果报给陛下。不能再犹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半晌后，沈湛道：“让秋姑姑给你易容成神医。你自己也做好防护。万一真是疫病呢。”
“好。我马上去准备。我们明早就可以出发。”
许静婉指挥着几个丫鬟，连夜熬了一大锅汤药。又将几十块面巾浸了汤药，都晾在了廊下。以至于整个院子，到处都是浓浓的药味儿。
天刚放亮，几人便起床了。简单的用了早膳，许静婉便坐到妆镜前，让秋姑姑为她易容。
所谓一回生两回熟。秋姑姑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把许静婉由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变成了身材瘦小的俊俏少年。
换好衣服，许静婉对着妆镜看了好一会，才回头对秋姑姑道：“这回比那个小太监好看多了。”
蝉衣抚掌笑着：“这么看着，真是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许静婉转身，单指勾起她的下巴，坏笑道：“小美人，给爷笑一个。”
站在门前看了一会的沈湛哭笑不得，戏谑道：“那个爷有点正事吧，该出发了。”
在周围的窃笑声中，许静婉故作镇定的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二皇子府客院。
夜已深，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窗前的书案上。
左离放下笔，左右端详着桌上的画。纸上的美人容貌明艳，眉心有一颗红痣，这正是传说中二龙戏珠的富贵样貌。
画上人正是顾卿卿，他的青梅竹马，也是他心中不灭的白月光。
自从梁瑾按照他的诱导给梁帝下了落实回，他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又复活了。
他现在不止要报仇雪恨，要梁帝死，他还想要时常见到顾贵妃，与她面对面的闲话过往。
既然梁瑾对皇帝没什么父子情，应该不会太反对他与贵妃见面。他不奢求什么，只要能像好友那样，时常见见面就好。
半年来，他心中的这种渴望如春草一般疯长，越来越强烈。
每到兴奋之际，他就会在夜深人静时作画。凭着想象，他画了十多幅贵妃的画像。
每画完一幅，他都会对着画像说说心里话。仿佛就和她面对面的闲话一样。
“卿卿。近来好吗？给你的信收到了吧？明日瑾儿入宫，记着给我回信。”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我们的海誓山盟吗？我实现了诺言，做了举人。可是你食言了。”
他慢慢喝了一口茶：“这也不能怪你。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也是没有办法。”
他又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你最爱喝茉莉花，来一杯吧。”他又喝了一口，淡淡一笑：“不过快了。二皇子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那时我们也能见面了。”
这让他又想起前两日。他向梁瑾提议夺了京畿大营军权。当他提出在大营马厩弄一场真的马瘟时，梁瑾第一次坚决的驳了他的建议。
他说：“既然我们的目的是夺了大营，将来他就是我的了。为什么一定要真的弄一场瘟疫？”
自己再次提醒他：“假的一旦被识破，不止是白忙一场。后面还可能会有很多麻烦。”
梁瑾则信心十足：“若是太医给了肯定的答复，父皇不会冒险，定然会处理那些养在一处的马匹。对外也就坐实了马瘟的传言。到那时我们的人在朝堂上再用用力，必然能拿下京畿大营。”
他没有办法，只能默认这个决定。
左离放下茶盏，抚摸着画像叹道：“唉，心小难成大事啊。你的瑾儿这方面一点都不像你。”
官道上，一辆马车不快不慢的走着。旁边跟着六七匹骏马，马上坐的正是身着侍卫服的墨白一行人。
沈湛和许静婉一同坐在马车里。
许静婉担忧道：“我们走得是不是太慢了？我们骑马好了。”
沈湛看她一眼，笑道：“不慢。我已经让人给陛下呈了帖子，让他给我两天时间，我要请神医查验。”
许静婉放松下来。就听沈湛又道：“婉婉想和为夫骑马，为夫下次教你。”
许静婉眼睛一亮：“好啊。夫君要说话算数。”
马车到大营时已经将近午时。几人直接去了停放病马的草屋子。
因为怕传染，看管的士兵离得很远。他们的任务就是看管这里不让人靠近，自己当然不会靠得太近。
到了草棚前，几人都带上了浸了药水的面巾。墨白推开门，就见地上躺着一红一黑两匹骏马。
让许静婉惊奇的是，这两匹马竟然还都活着。
那匹枣红的马躺在墙角，动了几下，似乎想努力抬起头来。旁边的黑马虽然一动不动，但是可以看到马腹还在一起一伏的呼吸。两匹马的身下都有吐出的粘液。
看许静婉向马走去，沈湛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在这看。不要再向前了。”
许静婉回头对他笑：“这么远能看清什么？放心，我会小心的。即便真是马瘟，也有治疗的方子。”
沈湛缓缓松了手，抬步跟了上去。
他想起那个姜太医。他似乎只站着远远的看了几眼，就肯定的说是瘟疫。现在想来，这个姜太医很可能有问题。
许静婉蹲在红马身边，仔细查看了马的眼睛、口鼻。马的眼睛的确发红，口鼻流出白沫状的粘液。看着的确很像瘟疫的症状。
她轻轻抚摸着马的额头，就见马儿突然哭了。清澈的泪水从它发红的眼中流出。
许静婉一愣，掏出帕子擦拭了两下，帕子被染上了粉红色。
许静婉忽的起身：“不是瘟疫。很可能是中毒。染了瘟疫的马不会流出清澈的眼泪。将军你看，马的眼睛里被滴了染料。”
沈湛看了一眼帕子，回头道：“墨寒。”又对着马匹一摆头：“解毒。”
墨寒从腰间摸出两粒解毒丹，心疼的看了两眼，还是分别喂给了两匹马。
“墨白，去让人找到那个马厩的所有小厮，先全部控制起来。”墨白应声出去了。
许静婉又转身蹲在了黑马跟前，扒开它的眼睛，也用帕子擦了擦。毫无意外的，仍旧使用了染料。
许静婉不会给马治病。但是如果只是中毒，只要解毒就可以了。
这边她才起身，银霜就惊呼道：“马儿要吃草了。”
许静婉看去，就见红马正侧着头，蠕动着嘴努力去够身下垫着的枯草。
寒霜转身出去拎来了一捆青草。
她抽出一把青草，蹲下身递到红马嘴边，红马果真吃起来。虽然有些慢，但是它吃得很努力。
又吃了一把草，红马已经能抬起头了。它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仿佛在无言述说着它的感激。
银霜也拿了把草去喂黑马。黑马也睁开了眼睛，嗅了嗅，却没吃。
“走吧。”沈湛拉着许静婉出了草屋。
寒霜把剩下的草放在两匹马都能吃到的地方。几人出来后摘下了面巾，都长长松了口气。
这时，墨白回来了。
“将军，张副将已经安排好了。等您示下。”
“嗯。再找个可靠的兽医照顾好这两匹马。一定要保证它们的安全。”沈湛道。
正说着，东边呼啦啦来了一群人。沈湛抬头看去，是他的副将张仲领着几个属下过来了。
“婉婉，辛苦了。让墨寒带人先送你们回去。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沈湛低声道。
许静婉只来得及应了一声，就听张副将扯着大嗓门道：“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将手伸到了京畿大营！竟然对不会说话的战马下手。被卑鄙！将军，查出来一定不能轻饶。咱们去告御状。”
许静婉听他用嘹亮的大嗓门，小孩子似的说着要告状的话，很想笑，她使劲忍着。
沈湛看了一眼张副将：“老张，你小点声。整个大营都听到了。”
“将军，这几位就是神医？”张副将一眼看到了许静婉几人：“都这么年轻？”
许静婉怕继续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笑，再暴露了身份。冲沈湛和张副将拱拱手：“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语毕，赶紧溜了。同样做男装打扮的寒霜、银霜赶紧跟了上去。
张副将晃着头道：“果真，凡是有本事的人都有点特性。将军，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看，神医秀气，他的随从也都那么秀气。”
沈湛侧身挡住他的视线：“走，去看看，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要害我们。”
张副将听了道：“对！趁这个机会好好查查。看看大营里还藏了哪些蛀虫。”
沈湛是第三日回的将军府。
他在进宫前就让人给许静婉传了信。告诉她马治好了，内鬼也抓到了。让她不要担心。
将查到的结果报给了梁帝，沈湛急忙出了宫。他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先拐去百芳斋买了桂花酥、枣泥糕等几样小吃，装了满满一盒子。
许静婉远远见到他，便迎了上去。
“大热天的。不赶紧回来，又去买了什么？”许静婉心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