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跪在了佛龛前,手中的佛珠转动,竹息伺候在一旁,听得太后的问话,回了一句:“太后娘娘所愿,定能成真。”
“嗯。”
这段似是而非,让人探知不清内里的对话,淹没在袅袅的烟雾中,太后的手指握住佛珠,了然一笑。
------垂柳旁----
一女子身穿苏绣华服,正低头笑着将鱼食放入湖水中,这风景形成了一副画卷,当湖旁微风吹过她的发丝。
安陵容看着水中争先恐后的小鱼,感受到手心的酥麻之感,也难得笑出了声。
是啊,只有和动物打交道的时候不会耗费心神。
一条硕大的锦鲤,肥嘟嘟的,游动着,在她的手心周围挪动,似乎这锦鲤儿吃得太多了,又或者是被投喂得太多,它有些游不动了。
“你少吃点,你看你都游不动了。”
她笑着玉指轻点着锦鲤的额头,又恍然感慨--是啊,锦鲤吃多了都游不动,何况人呢?
权势太过就是走不动的,胃口太大了,她眼神幽暗,如墨染,又是一把“鱼食”喂到了那锦鲤的面前。
“多吃些。”
她又笑出了声。
“安慎容!”
她听得一身轻唤,转过头去,迎面而来的正式身穿着浅绿色团簇花宫装的甄嬛。
“见过莞贵人。”她道。
又尽数将手中的“鱼食”全部都丢落至水中,拍了拍双手,她的目光似乎在看鱼,又似乎在对甄嬛说:“还未恭喜莞贵人呢。”
“莞贵人大喜,甄家今日正妻美妾全部都收入囊中。”
“听闻薛家贵女顶顶好,大家闺秀,性子稳重。”
“配甄小大人正好。”她说道。
这话也不是她说的,是甄嬛前世总与她说的。
甄嬛应当是高兴的吧,她想。
“安慎容真是好雅兴,处事波澜不惊,现在居然来了这处喂鱼。”
“怪道安慎容能在寿康宫中,安稳到如今。”
“嗯,莞贵人所言甚是。”安陵容答道。
她笑着,静静的看向甄嬛,双眸子如繁星,面上带着沉稳。
“安慎容,听闻安慎容的父亲正押送军需,押送至济州地界了?”甄嬛的话十分自然,安陵容却听出了话中之意,这是开始要用安比槐威胁自己了?
也难怪,甄嬛是受不了的,受不了事情脱离她掌控的。
或许她应该发现了,发现了自己那日对浣碧的试探,所以来找自己?
“嗯,莞贵人日日出入养心殿,对这些倒是清楚的。”
“父亲承蒙皇恩,为皇上当差那是应该的。”
说话间,湖水中的鱼群似乎挪动着,上下交叠着,鱼群聚集在一处,又游动得更加猛烈了,有一条鱼甚至,跳出了湖面,又“啪”的一声在水面上荡起波纹。
甄嬛的眼神也看到了这副景象,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这入夏了,鱼群怎么泛了春?”
她紧紧盯着安陵容的神色,想起绮罗香,能在绮罗香手下逃脱,或许她本身就熟香。
她的眼睛如刀子,似乎要将面前的安陵容千刀万剐,肩膀微微抖动。
但她不想在安陵容面前落了下乘,她是胸有丘壑的,她不能与小官家的女子一般,她的眼界要往高处看的。
安陵容看着甄嬛周身气息不稳,又似乎在强撑着说这些,她想到了什么,将话语化作尖刀,轻飘的说道;
“恩,是啊,云岑亭之间的春意,居然都影响到了鱼群。”
“还是甄小大人年轻,一抬就抬两个美妾。”
她嗤笑着,她是故意的,她知道甄嬛爱惜脸面和羽毛。她要让甄嬛,击杀安比槐。
她也要借安比槐的事情,让太后看到她的柔弱,她知道太后是将她当做温宪的,太后的心思太重,又揣测不了,她需要更加谨慎,让太后知道她是孝顺的,是注重感情的,这就够了。
人可以有恨,但不能被仇恨完全占据大脑,她是女儿家,要让太后知晓,她也有慌张的一面。
“安慎容。”甄嬛往前近了一步,呼吸似乎都要均匀洒落在安陵容的脸上,带动着脸上的绒毛都战栗了。
“白纸微白无瑕,硅玉玉洁冰清。”
“是白纸,是硅玉都在世人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
安陵容勾起了红唇,手淡淡摩挲着袖子边缘,好整以暇的看向了甄嬛:“我想做白纸就是白纸。”
“我想做硅玉便是硅玉。”
“世人?”
“何为世人?”
“难不成莞贵人你能代表世人?”
她笑着,复又摇了摇头。
只眼神轻佻,似乎不将甄嬛放在眼里。
甄嬛眼中的怒意她能体会得到,前世的安陵容就知道了,让一个人抓狂必须要直击她的痛点。
又或者如甄嬛和沈眉庄交谈之时,眼中的怜悯从来不是做假。
而她只能卑微的赔笑,或者在一旁附和。
明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本不应该做朋友的。-她想。
让对方恼怒的事情只有不把对方当回事,甄嬛傲,才会怒。
“安慎容,硅玉总是要比白纸贵上些许的。”甄嬛道。
垂柳旁的气氛有些凝固,甄嬛的视线似乎都能冒火了,能感觉得到她有些失态了。
安陵容轻垂眼眸,眼尾睫毛随着笑容而微微挺翘:“莞贵人。”
“硅玉易碎,白纸虽贱,但白纸柔韧,白纸上写上文雅举子的诗句,或许比硅玉还更上一层。”
这话落在甄嬛耳朵里,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正当她在斟酌如何能用文绉绉的话让安陵容感到羞辱,也在思索,是要讨回些利息了。
突然,安陵容笑着开口道:“莞贵人,身后无人伺候,面容憔悴,似乎有些上火了。”
“应当喝些绿菊败败火。”
“恩,忘了,绿菊似乎在茶叶罐中,还未取出。”
“好了,莞贵人,请自便,我不像你那般有空闲的。”
“毕竟,你还要操心甄小大人的婚事。”
安陵容笑着转身离去,只留着甄嬛在原地。
她蹲下了身子,任由水浸上她的手中,她快控制不住她自己了,马上就要失态了。
败火?
绿菊?
她这是说眉姐姐被圈禁在闲月阁中么?
那只硕大的锦鲤,游动至甄嬛的面前,呆头呆脑的吐着泡泡,甄嬛伸手弹了弹,将锦鲤拨弄开。
“碍事的东西!”她说。
该将眉姐姐救出来了,只有沈自山立功,眉姐姐才能出闲月阁。
现在想来殿选之上,这安陵容真是东施效颦的,前朝荣,后宫才能荣。
该动手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