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没听懂?”
然而任以虚却是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军户卫所的一大弊端之一!”
“军队内部,行的可是军法!”
“他们要敢闹,那就是哗变,是谋反!”
“等待他们的,不是官府的处置,而是直接砍头,是诛灭九族!”
李善长脸色一阵苍白,却是哑口无言。
朱元璋目光冰冷的扫向群臣:“都听懂了吗?”
群臣顿时不敢再说话。
而朱元璋则是深吸口气,又望向了任以虚,面色复杂的说道:“多亏你提醒。”
任以虚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小事而已,以后你知道这事就是了......,只是可惜了那些士卒。”
说到这里,任以虚轻叹一口气,却是摇头不语。
朱元璋也一阵沉默,缓缓说道:“这都皇帝......能力不足,他对不住,跟他打天下的老士卒。”
说着,他竟是脸色灰暗。
“父亲......”
朱标面有不忍之色,连忙劝慰道:“皇帝本心还是好的,都是下面人,执行不到位,任以虚,你说是不是?”
朱标知道,自己劝说都没用的,还得是任以虚说话最管用。
“这么说也行吧......”
任以虚撇了撇嘴说道:“但我还是那句话,方向错了,走的越远错的越多,好心也会办坏事!”
“好比说现在......现在明朝军官内部,实际上已经形成贪腐链,任何一个清白人进去,必须得跟他们同流合污,才能生存下来......”
“这就是违背客观规律的代价。”
一席话落下,朱元璋脸色已经是一阵呆滞。
朱标见状,脸上却有不忍之色,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半晌后,他却是惨笑一声说道:“你说的对,咱是何不食肉糜,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下面军户......”
任以虚却是一愣:“不是,我没说你,我说的是皇帝。”
可此时,朱元璋已经是起身,出门而去。
皇宫,奉天殿中。
群臣毕至。
朱元璋坐在皇位上,却是脸色有些苍白,下面群臣噤若寒蝉,却都不敢言语。
从任以虚那里回来后,朱元璋显然是被打击到了......
他没有训斥任何人,只是自己一人坐在皇位上,一言不发。
然而一股紧张的气氛,却是悬在所有人心头。
风雨欲来啊.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这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终于,朱元璋缓缓开口:“标儿。”
“儿臣在。”朱标赶忙应是。
“去,拟一道圣旨,拟一道......问罪圣旨。”
朱元璋脸色复杂的说道:“告诉将士们,咱错了,咱对不起他们......”
“圣上三思!”
“不可下罪己诏!”
此话落下,群臣纷纷都是一惊。
茹太素,李善长等人都赶忙劝了起来。
罪己诏岂是能随便下的!
罪己诏一下,却有损皇帝威信!
“不必多说!军官吃兵肉,喝兵血......皆是咱的过错。”
“卫所制度,又是咱亲自下令创制......呵,咱还为此洋洋得意了十几年,现在看来,真是可笑。”
“士卒们流血打仗,还被逼的卖儿卖儿,咱不过是下一道罪已诏,认个错....”
此言落下,群臣纷纷动容,茹太素也是深为感怀的说道:“陛下此言,应落在罪己诏上,天下人看到,必知陛下苦心......”
众人也都是有些唏嘘感叹。
素来严厉苛刻的朱元璋,居然还有这样温情仁慈的一面......实在是不多见啊。
朱元璋却是目光缓缓抬起,看向众人说道:“咱的错说完了,该算算你们的账了。”
“军户生存如此悲惨,朝廷却一无所知?”
“还有,到底都有谁在压榨军户?”
“这一切,都得彻查。”
说完,群臣顿时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要杀人,而且朱元璋是要大批量的杀人!
朱元璋是一个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的人!
他都对自己下了罪己诏,那当臣子的,岂不是要用性命来偿还?
“李善长......”
李善长顿时神情一变,小心上前说道:“微臣在。”
“你觉得此事该谁去办为好?”
李善长顿时脸色一阵苍白,我特么怎么知道?
卫所制度已经推行整个军中,确实是有不少军户受此制度压榨。
但有人负重前行,就一定有人岁月静好!
在这一制度上,不知道附着了多少吸血虫。
那些人,可都是开国的中底层军官,每个人头顶,又有参天大树保护,查他们?
谁有这个胆子?
“说啊。”朱元璋却是冷冷的看向他。
“微臣,这......”
李善长狂咽口水说道:“微臣以为,不如让永昌侯去.....”
“永昌侯性情刚直......他应该能办妥此事。”
朱元璋却冷笑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让军队自己查自己?”
“这......”
李善长顿时讪讪:“永昌侯大公无私,必不会有包庇之事发生。”
朱元璋却脸色阴冷的盯着他一阵,片刻后说道:“忘了任以虚的话了吗?”
“要尊重客观规律。”
“武将是打仗的,不是行监察之事的,我看,此人就从文官中选吧。”
李善长顿时瞠目结舌,满头冒汗,赶忙就要说些什么。
可朱元璋却是一挥手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说完,他竟是直接带着朱标走出大殿。
而李善长留在原地,却是脸色麻木。
让文臣来?
完了,全特么完了。
朱元璋这是要献祭掉一部分文臣,换来军户平安。
自己好容易维持的朝廷平静局面,又要打破,这一切都是因为,任以虚!
想到这里,李善长陡然是一阵绝望,那小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有无数人头落地!
这么杀下去,恐怕终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啊,我现在告老还乡还来得及吗?
寝宫中。
“父皇,您之所以不让蓝玉去办这事,其实是看在任以虚的面上吧?”朱标却是给朱元璋奉上一杯茶,有些感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