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禾轻轻转身落座,此时会场内几乎座无虚席,四周的人们或是相互寒暄,或是说着奉承之语。
偶尔有人朝林熙禾打招呼,她都会礼貌回应,却从不主动与人攀谈。
林熙禾仅仅知晓自己右手边坐着一位亲王,至于其他人究竟是何身份,她一概不知。
片刻之后,顾青淮才不紧不慢地姗姗来迟。
“敬亲王,李大人,汤大人,有礼了。”顾青淮仪态优雅,逐一与众人见礼。
左边的两位大人见状,立刻起身还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时,一旁的敬亲王却笑着打趣道:“顾将军来得这般晚,让佳人独自等了许久,还不快快赔礼。”
眼见顾青淮走近,林熙禾刚欲起身相迎,便被顾青淮轻轻按住肩膀,又坐了回去。
“有些事耽搁了。”
顾青淮神色平静,一边说着,一边在林熙禾身旁安然落座。
“你能有什么事儿?我瞧你今日在那猎场,一站就是半个时辰,盯着那些猎物瞧,那些猎物难不成有那般好看?”敬亲王继续调侃。
“不过随便看看。”顾青淮随口应道。
林熙禾听闻此言,这才知晓,顾青淮这执拗的性子,竟在猎场站了那么久。
虽说她并未抬头,却也能感知到纪濯的目光从对面投来,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于是,林熙禾既不抬头,也不与顾青淮搭话,就这般静静坐着。
这般略显沉闷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陛下便驾到了。
晚宴正式拉开帷幕,陛下先是说了几句开场致辞,接着嘉奖了今日表现最佳的猎手,正是一旁的敬亲王,他乃当今陛下的同胞亲弟弟。
陛下仍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林熙禾的肚子却已悄然发出轻响。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青淮这时才微微低头,柔声问道:“饿了?”
林熙禾轻轻点了点头。
顾青淮径直从面前的盘子里拿起一块刚端上桌的糕点,塞到林熙禾的手里,这一触,才发觉林熙禾的手冰凉的。
林熙禾拿着糕点,却并未动口,毕竟在座众人尚无一人动手,她自然要恪守基本礼仪。
“吃吧,这又不是宫宴,没关系的,你年纪小,饿得快。”顾青淮轻声劝道。
林熙禾依旧摇了摇头。
顾青淮见林熙禾这般坚持,也不再勉强,只是想到她冰凉的手,还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林熙禾的手握在掌心。
林熙禾虽满心不愿,却怎么也抽不出手来。
终于,陛下致辞完毕,众人纷纷举起酒杯,欢庆今日狩猎的丰硕成果。
林熙禾亦随之举杯,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做做样子。
待众人落座,宫女们便开始井然有序地穿梭其间上菜。
与此同时,场内悠悠响起丝竹雅乐之声,会场中央一群身姿婀娜的舞者莲步轻移,翩翩起舞。
林熙禾这才趁着歌舞的掩护,悄然抬眸望去,竟发现纪濯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只是脸上神色平静,无甚波澜。
知晓林熙禾腹中饥饿的顾青淮,适时地夹起几筷子菜,轻轻放入林熙禾碗中,温声道:“趁热吃,在外头不比屋内,菜一会儿该凉了。”
林熙禾此刻也别无他法,她缓缓收回目光,小口小口地吃着顾青淮给自己夹的菜。
别人家的姑娘出席这种场合,大多浅尝辄止,可林熙禾因怀有身孕,吃了几口,根本不解饿。
顾青淮见她吃完几块便欲放下碗筷,又接连夹了几块,催促道:“接着吃,才吃这么几口顶什么用?”
林熙禾压低声音说道:“别人都只吃几口。”
虽说她在家时从不讲究这些,但往日里所受的礼仪教导到底还是记着几分,因而在外头始终顾及着礼仪规范。
“你管别人做什么,吃就是了。”
这时,林熙禾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有些难为情地左右张望,觉着除了纪濯,应当没人留意自己,这才又放心地吃了几口。
顾青淮见状,轻声笑道:“晚些时候,我再派人送些吃食到你帐里。”
说话间,顾青淮的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林熙禾,直盯得她心里有些发慌。
林熙禾为了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氛围,随口问道:“你不吃吗?”
“不饿,就想多瞧你一会儿。”
顾青淮直言不讳,林熙禾闻言,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这么多人,你乱说什么?”她嗔怪道。
“放心,隔这么远,他们听不见。”顾青淮说罢,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又斟满一杯,转头望向林熙禾,眼中带着几分期待:“陪我喝一杯?”
林熙禾瞅了瞅摆在自己碗边的酒杯,连忙摆手:“我不会喝酒。”
“以前让你不喝,你都要偷偷饮上一口。”顾青淮说着,目光凝注在手中的酒杯上,陷入了回忆。
往昔的画面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现,那时的林熙禾,眼眸灵动,带着点俏皮的倔强,偷偷抿酒时脸颊微红的模样,是他记忆深处最珍视的宝藏。
可如今,眼前的人明明还是那张脸,却说自己不是那个人。
“也不过就那一次的事情。”林熙禾仔细回想原主的过往,确实仅有那么一回。
顾青淮再次端起酒杯,仰头灌下,酒水辛辣呛喉,恰似他此刻心底的酸涩。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酒杯在指尖摇晃,心中暗自思忖:这怎么就不是以前的林熙禾呢?
她明明都记得,怎么就不是她了?
那些曾经一同度过的欢声笑语的日子,难道就真的只能尘封在过去,再也回不来了吗?
每一次试图靠近,换来的都是更深的失落,这满腔的情意,究竟该何去何从?
可思来想去,顾青淮终究没有答案,徒留满心的悲哀在这喧嚣的宴会上无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