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营帐外站立片刻,里面才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来都来了,不见一面吗?”
幻星辰掀开帘子,萧明寒抢先一步跨了过去。
梁落看到来人,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错愕。
他拔剑怒视:“你怎么敢?”
萧明寒淡淡一笑道:“我为何不敢,世子殿下不远万里突袭云城,难道不是为了逼我一见?”
“是又如何,你抢了我的人,我就夺了你的城,让你不得不来求我!”
“好啊,打赢了我再说!”
青冥出鞘,一道寒光乍现,梁落本能的往后退去。
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但是此刻他一点也不惧。
幻星辰看着两人剑拔弩张,急忙冲进去,挡在二人面前。
萧明寒收剑归鞘,上前一步将幻星辰护在身后。
“有些恩情总归是要还的,梁王近十年的养育之恩,还有师父的悉心教导,他们所做的一切,或许就是再等这一天。”
幻星辰的声音传入萧明寒耳中,他抬眸看向一身银色盔甲的梁落,他的眼里竟闪过一丝泪光。
幻星辰扯了扯萧明寒的衣角,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明寒,你先去外面等我,让我跟他单独聊一聊。”
“好,我就在门外,有事唤我!”
说完,萧明寒转身出了营帐。
帐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梁落丢掉手中的剑,缓步走到幻星辰身边。
此刻他满眼雾气,只能看清幻星辰的身形轮廓,这抹熟悉的身影,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只是每每午夜梦回,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他的心便不受控制,他疯了似的找寻他的踪迹,可是每次都一无所获,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又好像从来不曾来过……
“星辰,真的是你,这次不是梦对不对?”
他沙哑着声音带着笑缓缓开口
幻星辰看着一身盔甲,发丝凌乱,满脸憔悴的梁落,心里充满了愧疚。
三年了,他已经比自己还要高,还要壮,再也不是每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世子。
“梁落,对不起……”
幻星辰淡淡开口,可这三个字听在梁落耳中,犹如万箭穿心。
他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挤出一抹笑柔声说道: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跟我回家,回星辰阁,继续做你的少主,等我继位,你便是星辰阁的阁主,到时候你要这天下,我就给你打下来,你要自由,我便舍了这王位,陪你浪迹天涯……”
幻星辰抬手一巴掌拍过去,梁落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幻星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呆愣良久,自己怎么会……?
梁落慢慢靠近,他好想将面前的人拥进怀里,然而,他刚伸出手的瞬间,一把折扇挡在了他的胸前。
“梁落,你清醒点,我再也不是大梁的幻星辰,如今的我是不夜天城主,是无忧城遗孤,从离开大梁的那天起,我便再也没有了退路,你的星君不是我,真正守护你的人也不是我,而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劫……”
“是萧明寒对不对,他跟你做了什么交易对吗?那我也做,不就是一万金吗?他给的起,我也给的起,我甚至可以把整个大梁都给你好不好?我只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幻星辰,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梁落近乎疯狂的嘶吼,他双眼赤红,看着幻星辰犹如一头猛兽。
“阿落,你醒醒?梁落,你给我清醒点……”
“我清醒的很,幻星辰,走掉的是你,不清醒的还是你,你忘了你是怎么来的大梁了,你忘了是谁无数个日日夜夜陪着你,和你看满天星辰,陪你熬过无数个漫长的黑夜,是我,一直都是我!”
“为什么你们只见了一面,你就不要我了,我哪里不如他萧明寒,不就是天下第一吗?等我有一天夺了这天下,我就是唯一的王者!”
幻星辰看着他被心魔困住,心如刀绞:“阿落,是我对不起你,你清醒点,我送你回大梁,好吗?”
梁落满眼期待问道:“你愿意跟我回去,继续做我的星君?”
幻星辰沉默了,他不可能再回到大梁,若是回,也只能是这具身体,而非他的灵魂。
梁落冷冷一笑,怒视幻星辰:“星辰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姓是我给的,离开大梁,你还有什么资格叫幻星辰?”
幻星辰垂眸淡淡一笑,他确实只记得自己名唤星辰,至于姓氏早就没了记忆,这一世突然有了完整的姓名,原来这“幻”字竟是这么来的。
名唤星辰“幻星辰”,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阿落,姓氏还你,你还我自由,从此再无瓜葛!”
“你休想,你一日不跟我回大梁,我便扰的盛唐一日不得安宁,我倒要看看,萧明寒会不会为了你来杀我,哈哈哈哈……”
看着他近乎疯狂的模样,幻星辰于心不忍,一个闪身从背后将人击晕。
看着他慢慢躺下的瞬间,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阿落,对不起,若我当初好好跟你道别,现在的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恨我。”
将人抱起放在一旁的榻上,幻星辰无意中看到他枕下的一幅肖像,缓缓抽出,那竟是他们儿时胡乱为对方画的。
“星辰,你看,我是月亮,你是星星,我比你大,比你亮,以后有我保护你……”
幻星辰无奈苦笑,对于梁落,他终究只能说声抱歉,他的心意他从始至终都装作视而不见,原以为不招惹就不会让他再有别的幻想,可谁知就算他什么也不做,梁落还是上了心,动了情。
拿起毯子盖在他身上,幻星辰将画像丢进火炉,看着宣纸一点点化为灰烬,他舒了一口气,提笔写下两行字:
此心已许他人,再难许卿;
今日以血为引,抹去世子心魔,从此两不相欠。
洋洋洒洒两行字落笔,幻星辰回头看着床榻上的梁落,挥剑刺向自己的心脉。
心头血一滴一滴滴入他的口中,直到他的眉心舒展,他才捂住胸口,将人扶起,用另一只手护住他的心脉,驱散他的心魔,做完这一切,他瘫软在床榻旁,用微弱的声音喊出了萧明寒……
萧明寒闪身而入,看着倒在地上的幻星辰,心中一紧。
“星辰,你做了什么?”
“我们走……回去告诉你……”
萧明寒将人抱起,夺门而出,营中的将士们只是远远的瞧着,从始至终未敢靠近一步。
等两人走后,其中一人冲进营帐中,看着躺在榻上熟睡的梁落,无奈摇了摇头。
“将军,世子他?”
“无妨,星辰公子是不会把世子怎么样的,走吧,让世子好好睡一觉也好!”
萧明寒抱着幻星辰回到龙虎军大营,将人放在榻上,他才闻到了一股血腥。
仔细打量着衣衫不整的某人,萧明寒的握住青冥的手猛地一紧,转身欲走。
“明寒,我没事,你回来……”
幻星辰急忙将人喊住,抬起左手挤出一抹笑说道:
“我用自己的心头血为引除了他的心魔,还了他的恩情,从此我与他再无纠缠,明寒,你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萧明寒转身将人揽进怀里,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心中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他不允许任何人伤他分毫。
擦干眼角的泪珠,萧明寒缓缓松开手,随身掏出一个瓷瓶,然后蹲下身,小心翼翼撕开幻星辰的上衣。
看着那胸前的刺痕,他终是强忍住怒意,将金疮药轻轻撒在了他的伤口上。
幻星辰带着笑看着面前的人,他能感觉到他满腔无处发泄的怒意,最后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一切,不能对自己做什么,也不能对梁落做什么。
看着他皱紧的眉头,幻星辰终是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明寒,我没事,刚刚护住他的心脉,消耗了太多的内力,缓缓就好了。”
“嗯!”
一个字,没有任何情绪,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从他口中吐出。
幻星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委屈的说道:
“我知道你在生气,那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啊?你告诉我,我全都依你。”
萧明寒起身将人压在身下,避开他的伤,将头埋进他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隔着厚厚的冬衣,幻星辰并没有感觉到刺痛,他抬手拂上萧明寒的墨发,长发撩起,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他微微仰头,迎上他温热的薄唇。
一番缠绵,理智战胜欲望,萧明寒将人禁锢在怀中,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将人连被子一起拉到怀里,等他探出头,萧明寒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两人一夜安眠,直到帐外传来将士们的操练声,萧明寒才缓缓睁开眼,看着原本背靠着自己的某人,此时正窝在自己的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感受着他被子里传来的温热,没什么比此刻更让人心满意足。
他就这么侧身而卧,一动不动,生怕一个不注意将人吵醒。
垂眸看着他那张粉雕玉琢的一张脸,难怪梁落念念不忘,换了谁与他相识一场,都不会无动于衷,不过,幸好他选的人是自己,幸好自己没有辜负他。
与两人的浓情蜜意相比,此时的大梁军营,梁落看着桌子上的两行字,心都碎了!
“我都干了些什么……?”
“星辰……我不要和你再无瓜葛,我们还可以是朋友,是兄弟,只要不是陌生人,做什么都好……”
他慌乱的冲出营帐,翻身上马,直奔弱水河畔而去。
“世子……世子……”
护卫在他身后边追边喊,可是梁落满脑子都是幻星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哪里还能听到别的。
他刚来到弱水河畔,就被龙虎军的将士们拦了下来。
“世子孤身一人而来,所为何事?”
梁落不耐烦的说道:“让开,我要见星辰!”
“这里没有你要见的人,世子请回吧!”
梁落拔剑抵在说话之人的脖颈处,怒斥道:“我说让开,否则我两万骑兵踏平云城。”
“哦……世子殿下好大的口气,踏平云城,你觉得我这龙虎军是一群酒囊饭袋吗?”
桥上的将士看到来人,纷纷后退几步。
“明薄将军!”
明薄摆摆手,一杆银枪横在梁落面前,淡淡开口:
“殿下若想进去,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梁落看着明薄视死如归的态度,渐渐没了刚才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