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离得最近的两位青年率先认出眼前的人,放下手中的面碗站起。
一同双手行拱手礼道:“柳仙长……”
来人正是闭关数载,前两年方才出关不久的鹤鸣山道人柳昊渊。
传闻此人年岁已然至少三百年,说是唯一还活着的老祖也不为过。
却俨然不过是一中年男子模样,甚至头发还是乌黑的。
门中弟子此刻突兀的见到画中的老祖出现在大众之下,无不是一脸无措茫然。
除去离得最近的两位,其余人都只是木楞的盯着这位老祖。
感受到无数视线的注视,反应过来此处还有众多弟子散仙的柳昊渊,抬头看向两位青年。
语气和蔼道:“叨饶了,处理点家事,诸位自便。”
两位青年闻言点头,端上碗离去,还不忘疏散聚集的人群。
周遭的人群见是老祖私事,也都不再驻足,各自离去。
却均是一步三回头,毕竟活着的老祖实在难得一见。
柳昊渊回过身再看向柳白泽,片刻后长叹一口气,将情绪压下去。
弯腰一把抓起柳白泽的手,握住,食指中指按压在脉搏之上。
不过片刻后,已然有了答案。
虽是一堆问题,但好在还不至于命不久矣。
来日方长,也并非是来不及。
思及此处,柳昊渊突然又觉气不打一处来。
用力甩开柳白泽的手,又挥手将刚刚那一掌补上。
一巴掌直接拍在了柳白泽脑袋右侧,但明显蓄的力道没有先前的大。
柳白泽头被打的偏向一旁,干脆低头看地,也不转回来。
“混账东西!”
“老子一堆的账没和你算呢!”
“回来了不先来跟前请罪,还有心思在这吃饭?”
柳昊渊怒斥着对柳白泽道,语气听来明显是余怒未消,全然不似刚刚那般和蔼。
“孩子饿了呀……”柳白泽低垂着头,小声说道。
柳昊渊闻言,抬头看向几步之外的容浠。
小脸干干净净的,瞅着也长高了不少,手里还端着没吃完的面。
又低头看了看柳白泽,若不是凭着气息辨认,说是乞丐也不为过。
心中难免又泛出一丝欣慰,也罢,看着还挺可怜见的。
“起来吧。”
说罢转而往容浠的方向走去,路过柳白泽时衣袖一挥,单手背于身后。接着冷哼一声道:“还孩子饿了,我看是你饿了。”
柳白泽抓起一旁的拐杖,慢慢将身子撑起。
“竟不知何时起,我在师尊心中都不算得孩子了。”
语气幽怨中好似还带着一丝委屈,听得一旁的妤月咋舌。
今天还真是开眼界的一天啊。
柳昊渊走至妤月面前一步距离停下,本不屑于搭理柳白泽先前的阴阳怪气,闻言猛然回头看向柳白泽。
皱眉道:“你何时这般不要脸面了?”
以前可从未这般样子过!
柳昊渊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放弃,回过身看向妤月身后。
语气温柔的对着其身后的容浠道:“浠儿,来,到爷爷这来。”
容浠端着碗的手微微一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数年未见,柳爷爷明显见老,可他还是这样唤着自己,一如当年一般。
缓过神来,容浠将手里的碗递给妤月。
“帮我端着。”
妤月伸手接过,虽说心中的戒备已然放下了八九成,
但视线却一直盯着容浠。
柳昊渊见其向自己走来,背在身后的右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唉,也不是这逆徒如今怎么连脸也不洗了。
刚刚那一掌呼过去,自己的指尖直接就污了一大块。
直到柳昊渊感觉应该差不多是蹭干净了,方才将手伸出,在容浠面前摊开。
容浠了然,将自己的手抬起。
柳昊渊顺势握住,为其诊脉。
片刻后表情肉眼可见的有些凝重,随即又释然。
松开压于脉搏上的手指,又将容浠的手轻轻的握住牵上。
“浠儿,咱不怕嗷,有爷爷在呢!”
“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咱们回去慢慢来。”
容浠心中忽的酸涩不已,好久了,真的是好久了。
这么久以来,有人说自己该去死,有人逼着自己必须活。
唯今日……
容浠抬头看向柳昊渊,眼睛亮亮的望向其,脸上泛起明媚的笑容。
笑意盎然道:“爷爷近年来明显见老啊,行不行的啊?”
语气中尽是小辈面对长辈的纵容时的恃宠而骄。
柳昊渊闻言后退半步,身子一震。
郑重其声道:“小浠儿你这就不对了啊。”
“你爷爷我什么时候不行过啊?”
“想当年你爷爷我在同龄人中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也就是我后来潜心修道,闭关数载,要不然……”
柳白泽好不容易站起身,拄着木拐刚挪过来,就被柳昊渊一把揪住后脖领子就往屋外走去。
好不容易站稳的脚步也是一震踉跄,柳昊渊感觉到后又将衣领揪的更高了些。
柳白泽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偏偏柳昊渊还径直往屋外走去。
一旁的容浠左手还被柳昊渊牵着,见这就要离开,只得空出来的右手拉住妤月的衣袖。
于是柳昊渊一手拽着柳白泽,一手牵着容浠。
容浠拉着妤月的衣袖,妤月手里端着碗还没吃完的面。
四人就这样并排往外走去,一路上柳昊渊也没有停下对容浠叙说自己的光辉往事。
一路行至半山腰某处,前方白茫茫一片。
远看好似是云雾缭绕于山腰间,但穿行其中,气息中并不觉得湿润,
才发觉并非是雾气。
而是不知何处散发出来的光,妤月只能判断出绝非是日月所发出的光。
但身旁三人却明显是游刃有余的穿行其中,想来,这定是防止旁人误闯所设下的结界。
妤月思绪之际,原本柔和的光忽的逐渐刺眼起来。
一束强光闪过,还未来得及闭上,眼前直接一黑,短暂的失去视线。
直至感觉眼前的光变的柔和,妤月方才缓缓睁开双眼。
随即瞳孔一震,眼前的景色说是此生难忘也不为过。
分明刚刚还在山腰处,分明山脚下也同群山一般。
顶多也无异乎是略胜些许。
唯身在此处,好似虚幻的不在人间。
只微微侧身望去,绿意盎然之中,云雾缭绕之间。
是只需垂眸,便可俯瞰四处山峰。
微微抬眸,便可见苍穹湛蓝之中柔和着白玉绵延,宛若水墨画卷浮于眼前。
脚下所踩之处却是一片泥泞,瞧着似乎是刚下过雨。
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泥土味道和焚烧的艾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