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门的后山,有半亩梅林,是门主李相夷特地吩咐人种下的。
众所周知,门主的未婚妻乔婉娩乔女侠最爱梅,由是李相夷不惜花费重金养出了这大片的梅林,并且若是遇上了什么奇种梅花异种梅树,他总也要千方百计带回来给心上人瞧上一瞧。
至于为了折梅一支与梅园主人比武这种事,李相夷浑然不觉有何不妥。他正瞧着手中枝头上最后的两朵梅花,想象着乔婉娩见到后,该会露出什么样的笑脸呢?
两朵梅花,大而繁复,色彩鲜丽,他用扬州慢内力一路精心养护着,果然连花蕊都不曾有一丝谢败的迹象。回到门中,他将小枝上的十六朵梅花分与门下女门众后,就剩下了主枝上最美的两朵。
花开两朵,两朵相挨,就如并蒂莲,也如他和阿娩。
乔婉娩坐在了镜前,瞧着镜中的李相夷神情虔诚,他正小心地将那两朵梅花簪在了她的云鬓间。
不知不觉间,身边的这人已从十四岁的小少年,成长为了二十岁的武林盟主。
他的脸庞早已褪去了稚嫩,染上了江湖的风霜,却越发清俊起来,别说那些江湖上对此惊鸿一瞥的怀春少女,更别说门下那些年轻的门众,就连她这位相伴多年的,两个月后就要成婚的人,也经常看得愣了神。
上苍造物,总有些不讲道理,既赐予他绝顶的天赋谋略,又赠予他顶级的相貌身姿,还给了人人都艳羡的好运气。
私下里,她有时也担忧过,但李相夷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拂去了她的忧虑。
“阿娩,你瞧我这不是没事?”
“放心好了,阿娩,我心里有数。”
“阿娩,这次四顾门大获全胜,我给你带回了好些礼物,你快去瞧瞧。”
……
于是,她便也安安心心地等着他,听着他所有的吩咐——李相夷就如一盏不败的明灯,指引着四顾门上下,照亮了江湖一片天。
而现在,这盏明灯却想要吹熄她手边的烛火。
“夜深了,阿娩该歇歇了。”
这不过平常至极的一句话,听在乔婉娩耳中却是新鲜至极。
“真有意思,你这个从来不睡觉的人,有一天也会让人歇息了?”温婉的眉眼此刻笑得弯了起来,就如天上新月,瞧得少年门主心中荡漾起来,“你也知道累了?”
李相夷托腮倚在桌旁,看起来颇有些委屈,然而眼睛亮得就如此刻屋外的星辰:“说好了今晚我是阿娩的,结果阿娩只顾着埋头算账,瞧都不瞧一眼我,真是好狠的心。”
乔婉娩“噗嗤”一笑,她和李相夷年纪相仿,可少年在她面前,似乎总是带着些许稚气,倒让她显得成熟多了。此时,她瞧了眼更漏,果然已是三更天了,怨不得李相夷等得怨气深重如斯。
自从半年前下过聘后,李相夷就一变多年来的相处之道,三不五时跑来她屋中与她缠绵一番,从最初的脸颊一吻到得后来逐渐放肆起来,越来越亲近,害得她不得不将所有伺候的的人统统都赶得远远的,免得被她们瞧到了这突然出现的冒失之人。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他索性经常就在她屋中歇下了,然后趁着谁也没发现,在晨曦中如一阵风一样消失在梅花丛中。
“你老是这样,万一被人瞧见了,怕是不大好?”又一个绵长的吻过后,她大口地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着,悄悄吐露着心中的担忧。
“怕什么,谁不知道你是我即将明媒正娶的老婆。”李相夷抽出了她发间的玉簪,以及今日簪上的并蒂梅花,“下个月的婚宴,他们可是催了又催的。”
黑亮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落,衬得乔婉娩越发温婉可人、眉目含情,李相夷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索性就闭上了眼,半蹲在美人儿面前,仰头向着她。
乔婉娩微微一笑,却不如他的意,而是伸出一个手指封住了他的唇。
“小馋猫,还偷起懒了。”
然而话音刚落,那只“小馋猫”就骤然抖起了毛,将她扑到了床上,惊得她低声惊呼起来。
然而小馋猫却在她身上腻了起来,把她的衣裳弄得松松垮垮,不像样子。
“阿娩,你答应了的。”
乔婉娩被他弄得发痒,笑个不停,只得用手拦住,娇叱道:“别闹了。”
“我没闹。”他在她怀中闷闷地道。
她轻轻抚着他的发丝,却觉得少年微微发着抖,忙关切地唤了声:“相夷?”
却见李相夷闻声抬起头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他方才竟是在掩饰自己的偷笑,什么事居然让他开心成这样!
他很快便解开了这个疑问。
只见李相夷满脸期待地道:“阿娩,我说过今晚我是你的,我们,要不要继续前晚那事?”
哎呀!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算盘!
乔婉娩立马找了个被窝钻了进去,口是心非地道:“你休想!”
“不要这样嘛,阿娩。”李相夷也钻进了被窝,耐心地哄着,“若不是紫衿突然来找,我们本就成了的……”
“啊,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出来。”乔婉娩又羞又气,“还不是你,想做这种事,也不看着点人……”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李相夷连连保证着,“今夜我可是仔仔细细前前后后都查看过了,所有人都被我打发了。”
“保证没有任何人打扰,连一只蚊子都不会来打搅。”
他说得认真,乔婉娩便也心软了,这一心软就注定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次日天明,一只飞鸽如流星一般扑进了四顾门中。
门主李相夷的桌前,各种信函情报照例如小山一般堆着,然而少年人却不似往日那般冷着张脸在批阅,任谁也能看出今日门主心情好得不得了,那嘴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白江鹑瞧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按下了想询问的心思——李相夷已经皱起了眉头。
“师兄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吃喜宴吗?”
白江鹑忙道:“我们派了好些人去找,都没有找到二门主。”他又瞧了眼李相夷,见门主神色不变,便继续道:“门主和二门主一块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喜宴的日子也是早早就定下的,门主的好日子,想来到时候二门主一定会回来。”
他这番话也不无道理,李相夷点了点头,便将这事暂时丢开,白江鹑又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道:“门主,这是飞鹰帮半个时辰前寄来的。”
李相夷拆信看后,略略思索了片刻,便吩咐白江鹑:“飞鹰帮可能出事了,你马上查一下那边堂口五天前是否有异常情况,有的话报上来,还有让紫衿准备下,我们得亲自去一趟。”
白江鹑连声领命退下。
李相夷握起少师,正待奔出门去,忽而在庭院中转头看了眼乔婉娩的屋子。
只见屋门紧闭,侍女阿柔候在门外。
想到昨夜的荒唐,李相夷不由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偏偏还对阿柔说着:“阿娩还未起么,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阿柔颇有些担忧地回道:“小姐只让我烧好水放在门口,怎么也不肯让我进屋,就连早饭也不吃,也不肯说是哪里不舒服,门主您快去瞧瞧小姐吧。”
李相夷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便让阿柔暂且退下,他上前轻轻叩了下门:“阿娩,是我。”
门内无人回应。
他便又道:“阿娩,我知道你起了。”
门内似乎有人发出了一声“哼”。
李相夷耳力极好,一听便知这是乔婉娩发出的,他垂下眼轻笑起来:“阿娩,我得出趟门,你真的不见见我吗?”
只听门内又一声“哼”之后,传来一句“滚进来”。
然后李相夷就明白了乔婉娩为何如此躲着不见人了。
只见乔婉娩耳后、脖颈满是李相夷留下的暧昧痕迹,她正对镜扑粉,可惜怎么都掩不住那点点红梅。
此刻那罪魁祸首居然兴致极好地欣赏起来,气得乔婉娩握手成拳,在他身上好一番捶打才解恨。
“你先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他已有几分熟练地为她梳着头发,满头青丝被挽成发髻后,昨日的那支并蒂梅花又被插入云鬓间。镜中人看起来着实比昨日娇艳动人多了,李相夷忍不住又在那粉面上亲吻起来。
“我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