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夜雨寒凉的清晨,一层薄雾笼罩在不远处的山头,隐约还能听见一两声清脆的鸟啼,帝春山行宫一片寂静,一道轻缓地脚步声落在石板路上,由远及近。
谢珩身上裹着披风,从回廊拐角处回身望去,文安加快脚步走过来:“殿下,昨夜里那猛虎被剥了皮,陛下让人送去给刑部尚书李溢,说是天凉了让他做个褥子。”
谢珩俊秀的眉眼间露出几分玩味:“他什么反应?”
“虎皮血淋淋的送去,李溢吓破了胆,此刻还跪在外头,淋了一夜的雨呢。”文安道。
谢珩凝眉思索片刻:“看来父皇已经决定动手了。”
“殿下是说……”文安有些担忧,这事会不会牵连出太子殿下的暗中势力?
谢珩看向压着乌云的天空,叹息了一声:“从父皇同意舅舅回京,孤就猜到他会有动作。”
顾平一回来,李巡必然要顾忌几分,顾家军战无不胜的传说可不是虚的。
永昌帝可以说是步步为营,实在是高明极了。
“看来要有好戏看了。”
文安倒是多长了一个心眼儿,作壁上观从来都不是谢珩的风格。
“殿下,我们可要做点什么?”
谢珩想了想,一举铲除两颗眼中钉也并无不可:“派几个人去灵云寺守着,没有孤的命令,不可打草惊蛇。”
“是。”文安不敢耽误,立刻便转身走了。
屋内,姜清裹着被子掀开窗帘:“殿下?”
谢珩从屋外进来:“醒了?”
“嗯,殿下醒了怎么不叫我?”都怪谢珩在身边他过于安心,一时间睡得太死,万一殿下认为他贪睡就不好了。
谢珩解下披风,随手搭在木架上:“左右无事,多歇会儿也没什么。”
“可殿下倒是起得早,床上都凉了。”姜清小声道。
谢珩一顿,眉眼含笑问:“清儿,这是怪我没给你暖床?”
这说的什么……哪有太子殿下给别人暖床的,也不怕人笑话。
姜清很是羞涩:“殿下,别胡说!”
谢珩不经意间就温柔下来:“醒了就起吧,山里凉,多穿点。”
姜清一边起身一边问道:“昨夜是下雨了吗?”
“嗯,被吵到了?”行宫这边隔音不是很好,动静稍微大点儿就能感觉到。
姜清摇摇头:“隐约感觉到,听着雨声倒是更好睡了。”
看他脸色还不错,谢珩指了下一旁的水盆:“先洗洗,然后出来用早膳。”
说完便绕过屏风到外间去了,姜清怕他久等,连忙去洗漱。
谢珩不爱让人伺候,陌生人更是不喜近身,这行宫里的仆人他自然是用不惯的,这次出来也只带了文安一人,现在文安不在,姜清有些疑惑:“怎么不见文安?”
“有点事让他去做。”
姜清道:“殿下也不多带个随从,都没人伺候你,不过还好有我在!”
谢珩一顿,他怎么觉得姜清说这话时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呢?
想了想,姜清又问:“殿下,好久没见到荼凌了,他走了吗?”
谢珩又是一愣,他怎么觉得姜清有一种走了就别回来的意思?
应该是他想多了……
“嗯,出远门办差了。”
姜清用小勺子喝了一口粥,疑惑道:“什么差事,就劳得着他了?”
这阴阳怪气的小模样,谢珩不禁觉得好笑,此刻再察觉不到不对劲,他就是个傻子了。
“怎么,你好像对他很有意见?”
“清儿不敢,只是从前看他和殿下形影不离的,现在有些奇怪而已。”
“只是这样?”
姜清闭着眼睛点头,谢珩又道:“也好,荼凌办事靠谱,他这次是去做一件关乎你我未来的大事!等他回来,我就把他留在身边,也好使唤。”
姜清一愣,眼睛都瞪圆了,他不是这个意思!
“殿下!”姜清放下汤匙,神色都着急起来,“荼凌既然这么大本事,让他去办别的事吧,殿下身边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谢珩咳嗽两声,忍住嘴角的笑意:“你?你能行吗?”
姜清拍着胸脯保证:“能行!”
“那你说说,你都会些什么?”
姜清掰着手指给他算:“会洗衣裳、泡茶、研墨、还能暖床!”
谢珩故作犹疑:“洗衣裳有婢子,泡茶我更喜欢自己来,至于别的……”
姜清有些急了,靠近几分轻声道:“殿下,我研墨和旁人不一样,我这叫……红袖添香……”
说到最后反而把自己说得脸红了,谢珩没忍住笑了起来:“这种事怎能劳烦太子妃呢,还是让荼凌回来吧。”
“不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姜清十分小声地抗议。
谢珩微微低头看他:“讲讲道理,孤的卧榻之侧可只睡过你一人。”
他发现姜清是越来越大胆了,不过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没解释荼凌的事情,他就爱看姜清吃醋的样子。
“应、应该的……我是太子妃嘛。”
谢珩又道:“不过荼凌做的可不是这样的事情,他们那是出生入死的活计,打打杀杀说出来都怕吓到你。”
姜清缓缓低头,不敢和他对视:“我……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你那牛角弓杀只兔子还行,杀人就算了。”谢珩还真有些担心,万一遇上刺客,他会不会拿着牛角弓冲上去。
“咳,反正殿下以后就知道了,要是有歹徒来袭,我也敢杀的!”
谢珩垂眸只看到一截白皙的后颈:“以后府里杀鸡,我带你去看看,可别被吓哭了。”
姜清:“……”
坏了,怎么他说实话了,殿下反而不信了?
“殿下,今日有什么活动吗?”
谢珩想着昨日发生的事情,想着大概是有很多人不敢出门晃悠了,外头也清净。
“今日没有别的安排,我带你去骑马吧。”
姜清顿时高兴起来:“好!”
天气逐渐放晴,日光透过云层,天色也明亮起来。
帝春山的草场很大,青草萋萋,还有一条从远处高山上流下来的溪流,将偌大的草地划分了南北,溪水十分清澈,触手一片冰凉之感。
姜清刚把手放进去玩了一会儿,就被谢珩发现并制止了:“这水很冰,当心风寒。”
“我哪有那么脆弱!”姜清一回头就看到谢珩身着束袖暗色绣金边的便服,一手牵着通体深红色的裂云站在风里,立如松柏,只是一眼就把他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