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跟着谢珩五年之久,哪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
他领着南弦子下去安置,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的话也很中听:“南师父一路辛苦,府中汤泉已备好,不如先去泡一泡解解乏,酒菜随后就好。”
南弦子将手中木棍搭在肩上,跟在他身后四处张望,心里想着要是能住得离小徒弟近一些就好了。
听着文安的话,也只是不甚在意地回答:“都好、都好。”
一连拐了好几个弯,最终停在栖风院前。
文安推开院门:“南师父,请。”
南弦子跟着他进去,这院子打扫得很干净,就是看起来距离小徒弟住的明心院有一段距离,这一点让人稍微有些不满意。
“不知你们殿下婚配与否?”南弦子眼珠转了转,“要是府中有女眷,老夫也好避着些。”
文安心想,这老头还挺懂礼数。
“您刚来京城,或许还不曾听闻,殿下只娶了一位太子妃,住在东边的明心院,府中并无其他女眷。不过……”文安稍稍一顿,“除了殿下书房,您可随意转转。”
南弦子心里琢磨着事,闻言也只是摆摆手,他也不乐意在这儿太子府转悠,要不是为了自家徒弟……
*
福禾怀里抱着一包糖炒栗子,快步跑进明心院。
这是他用自己的月钱买的,特意来给姜清分一半。
福禾也只是个半大小子,长得圆圆的,看起来十分喜人。
姜清一手捏开栗子,轻声道:“以后我有钱了,也请你吃好吃的!”
福禾摇摇头,他在从前在太子府一个朋友都没有,自从姜清来了以后总算有个说话的人。
“不不不、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公子不嫌弃就好。”
一开始福禾一口一个奴才的自称,姜清听着很是不舒服,坚决让他改口。
姜清不怎么出门去,对于府上的事,多靠福禾转述。
“方才回来,我听几个姐姐私底下说,府上来了个老头,打扮得跟叫花子似的,但是殿下似乎对他很看重,安置在栖风院呢!”
叫花子一样的老头,姜清微微凝眉,这听着怎么这么像自家师父呢?
“可说是来干什么的?”
姜清向来对什么事都不甚挂心,平日里福禾同他说什么,也只是听了就过的,难得见他对什么事情感兴趣,福禾当即道:“我去打听一番?”
姜清犹豫一瞬,缓缓点头。
看他似乎有所顾虑,福禾拍着胸脯道:“公子放心,我肯定不让人知道。”
福禾是太子府的家生奴,不过他父母都过世了,府上的下人很少同他来往,但这也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办法。
一直到傍晚他才回到明心院,姜清连忙问:“怎么样?”
福禾小声道:“只打听道,是一位叫南弦子的老头,从北地来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姜清一下没控制好力道,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吓得福禾一个激灵,随即怒从心起:“怎么能给公子用质量这么差的茶杯!”
姜清:“……无事。”
师父不是说留在京城给人看病么?
莫非殿下生病了?
姜清心里开始担忧,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膳房的小厮正好送饭菜来,福禾跑出去接。
令人意外的,菜色格外好,有荤有素,还有汤。
相比起以前来,好了不是一星半点,福禾有些意外:“膳房换厨子了?”
姜清勉强收起思绪,不过是他昨晚与殿下同食,叫下面人知晓了,以为他入了殿下的眼罢了。
心中苦笑,他倒是也想如此,他还想得到殿下的心……
人总是贪心的。
随意用了几口便没了胃口,姜清放下筷子,轻声道:“我去沐浴,你自行去歇息吧。”
“是。”福禾点点头,将桌上的餐食收走。
子时过后,姜清换上夜行衣,在太子府飞檐走壁。
找了许久,才找到栖风院。
一进屋就听到南弦子的呼噜声,姜清呼出一口气,府上的影卫很警觉,他一路上心惊胆战的。
没想到师父在这儿睡得这么香,竟然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两只手指捏住南弦子的鼻子,呼噜声顿时消失。
“谁、谁……”南弦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困,“小清儿,大半夜你来干什么?”
姜清冷着脸不说话,南弦子有些心虚:“怎么了这是?”
“师父来太子府做什么?”
南弦子咳嗽一声,坐起身来:“其实……师父是受顾小将军所托,来给你的殿下治头疾的。”
他主要是想逗小徒弟玩儿,看他害怕的样子怪有趣的,所以才没说实话。
姜清显然没心思关注师父骗他的事情,他一门心思都在谢珩身上:“殿下有头疾,严重吗?”
南弦子撇撇嘴:“还没看呢。”
“那怎么还不看?师父,你一定要治好他!”
南弦子颇为无语:“还不是你家殿下嫌弃老头子的酒味儿,非要我沐浴焚香。”
害得他总有一种去庙里拜菩萨的感觉。
姜清一顿:“他不喜欢酒味儿,委屈师父了。”
见小徒弟还是有点孝心,南弦子心中熨贴:“嗯,以后给师父买点好酒。”
“好。”
“师父,殿下怎么会有头疾呢?”姜清很是担忧。
南弦子倒回去躺着:“战场上刀剑无眼的,有什么暗伤也不一定。”
姜清心中揪了下,若是他跟在殿下身边就好了,一定不让殿下受伤。
南弦子打了个哈欠:“快回去歇着吧,我肯定治好那小子,放心啊乖徒儿。”
“回去小心些,咱俩的师徒关系还不能暴露。”南弦子嘱咐道。
姜清点点头:“嗯,徒儿知道。”
他也暂时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情,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若是……若是以后殿下想起他来,他一定全盘托出。
至于现在,这一身武艺和师父,是他仅剩的安全感。
今夜恰好是影卫首领荼凌回府的日子,月色下他身形似鬼魅,飘忽不定。
“什么人?”
荼凌掷出一枚飞镖,惊动了太子府上所有的影卫。
“有刺客,保护殿下!”
文安闻声而动,手上提着刀守在谢珩门前。
谢珩推开门:“怎么回事?”
荼凌的身影落在院中:“殿下。”
“起。”谢珩目光微凝,有人能在荼凌手下逃走?
影一和影二闪身而来:“殿下、首领。”
“可有见到一黑衣人?”荼凌问。
“属下们一直守在殿下院中,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
荼凌目光冷冽:“他被我的暗器击中,跑不远,快去追。”
“是。”
谢珩清冷的目光在荼凌坚毅的面庞上停留一瞬,荼凌瞬间温和下来,与方才的凌厉大不相同:“惊扰殿下清梦,属下该死。”
谢珩略微抬手:“一路辛苦,先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