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渐渐起了清风，吹动着花树的枝条。
屋内，小丫头剑拔弩张，将自己锋利的爪牙全部露了出来。
她喋喋不休，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九城身上。
九城一开始还是笑着的，他手上折扇轻摇，恰似翩翩公子。
后来，陆清歌越说越多，他的笑就越来越浅，随着屋外的清风吹进来，他又“啪”的一声将折扇合上了。
折扇被他利落地塞进腰间，他的眸光深邃，里面是看不见底的黑暗。
九城收敛了笑意，一步一步朝陆清歌走去。
“你说的老祖，可是指陆华？”
陆清歌哪里见过这种情况，就算是面无表情的陆华，都没有面前不笑的九城骇人。
她不禁往后退了退，一直退到桌边，被黄花梨的桌子硌疼了腰，再也没有退路。
陆清歌微皱着眉，没有说话，像是无声的默认。
“都是我的错，小仙子，我来晚了。”
九城的眼睛紧紧盯着陆清歌的双眼，他一字一顿的说着，表情是无比的正经。
陆清歌咬了咬嘴唇，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心里也觉得有些无措。
但下一秒，九城却又突然笑开，那笑里带着宠溺和庆幸。
他又猛地上前一步，将头侧到陆清歌的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毛手毛脚的，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九城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陆清歌身上，她被硌疼了腰，他自然清楚。
“还不都是你……哎！”
陆清歌埋怨的话没说完，下一刻她便觉得天旋地转。
“许久未见，小仙子更加伶牙俐齿了。”
魔界之人向来热情胆大，九城才第二次见成了凡人的小仙子，就胆大包天的搂着她的腰，将她的位置换到了一旁。
同时，他的手上魔气涌动，竟还施了个小小的法诀。
一瞬间，陆清歌就觉得刚才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腰间被桌子硌疼的那处也神奇的不疼了。
下雪那天，九城就已经展现了他的能力，不用想，陆清歌也知道这次肯定又是九城搞的鬼。
虽然她心里还是对九城诸多抱怨，但九城好歹也将她的痛楚祛除了去，所以陆清歌的态度算是好了一些。
最起码，陆清歌没有再嚷嚷着，让九城赶紧离开丞相府了。
“你就在这儿等我爹吧，我还有事！”
陆清歌脸上带了抹微红，松开刚才不由自主抓上九城手臂的手，也不顾他又说了什么，一溜烟地跑远了。
站在原地的九城，笑意渐浓。
他眼中笑意更甚，他刚刚放下的手上还残留着小仙子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来日方长，小仙子，我等你。
我再也不会错过你了。
……
等出去买糕点的陆丞相再回来，一进屋就先看到了桌旁的九城。
他笑的春风得意，正喝着丫鬟刚送上来的茶水。
陆丞相看九城心情颇好，还以为自家闺女和九城小师父相谈甚欢。
殊不知，他们两个其实是一个落荒而逃，一个守株待兔。
陆丞相绝对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九城小师父会是觊觎自家小白兔的大灰狼。
他甚至还颇为满意地招来几个小厮，让他们先领着九城去看房间。
而陆丞相自己则亲自去给闺女送糕点了。
如此一来，九城算是得偿所愿，顺利潜伏到了陆清歌身边。
有人欢喜有人愁，一人更比一人愁。
陆清歌算是有点愁，而九重天的陆华却是愁上加愁。
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已明悟。
一直在心里的那股情绪究竟是为何，一直要护着小仙娥究竟是为何，一直想要见她又究竟是为何。
陆华终于确定，他不想让小仙娥离开他身边，也不想让小仙娥跟廖小白走。
他想要做的，是牢牢地将小仙娥护在身边，尽他所能，对她好。
也许这便是凡界之人口中所说的欢喜。
陆华坐在禁室里，一伸手，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两只木偶。
正是月下仙人交给他的那两只。
当着清歌和月下仙人，他所毁掉的不过是两只替身木偶罢了，那天的鬼使神差让他如今心里颇为庆幸。
陆华的拇指轻轻抚摸着木偶，他也算不出，同他绑在一起的那人究竟是谁，但他却想着，如果是小仙娥便好了。
那她，就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了。
如同那天的鬼使神差般，如今，陆华又鬼使神差地在木偶上用神力刻下“清歌”二字。
他环视四周，周围全是清歌在时留下的痕迹，正是这些痕迹，才让他一晚上就知道自己的心之所向。
面前摊开的书上，还有清歌趴着睡觉留下的压痕。
书下的桌子上，是清歌在这里思过时时，刻下的潦草字迹。
“尊上，真小气。”
“尊上，我错了。”
“好无聊啊。”
“尊上真是太讨厌了！”
……
陆华一排一排看过去，大部分都是小仙娥抱怨他的话。
大概是因为小仙娥笃定他不会进来这里，所以才这样明目张胆地刻下这些。
若是放在往日，陆华免不了又要生气，但此时，他看见这些，竟失声笑了出来。
这就是他的小仙娥啊，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竟这般有趣。
原来，小仙娥如此可爱。
陆华坐在桌前，愈发觉得自己真的错过了太多。
这个房间里，处处是小仙娥的痕迹，陆华不由贪恋了些。
他一点一点用指尖抚过那些痕迹，一点一点地在心里想象小仙娥做这些事时说了哪些话，又做了哪些表情。
陆华像是要将这些都刻在他的心上一般。
任谁也想不到，九重天上的神尊竟有一日也会做出如此执着之事。
那些小仙娥的痕迹，很快就被陆华浏览了个边，他又将木偶放在房间一隅，才抬脚出了房门。
没有人注意到，房间一隅，木偶身后的“清歌”二字渐渐淡去。
也没有人注意到，那两只木偶身上莫明地生出红线来，而红线则将两只木偶牢牢地缠在一起，直到最后只能看见一个大大的红线团。
屋外，陆华挥手又为屋子设下一个又一个的阵法，他要保证没有人能闯进这个房间。
这个，充满小仙娥气息的地方。
这个，让他清楚自己情感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陆华便划开了空间壁垒，他要去凡界，去凡界守着他的小仙娥。
他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他怕小仙娥被旁人抢了去。
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