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一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忘了什么。
又提步折返走到书桌旁执笔写了起来:“就一副驱寒毒的药方,我写好你让人备半个月药量,要双份的,一份用以煎服,一副用于药浴。”
她写了几笔忽的又停下,看着宣纸上的字蹙了蹙眉,侧过脑袋望向他:“要不你来写吧。”
她的字外人可能不好辨认。
谢砚卿抿抿唇,衣摆轻拂走到她身旁,端的清风霁月模样。
“桂枝三两、芍药三两、生姜三两、麻黄三两、杏仁尖二两、炙甘草一两……”
照着她念的一一写下,他放下笔:“你看看可对?”
沈宁歪着脑袋细细看了一遍,点点头:“没出错,这药是专门用以驱寒毒的,你也可以试着泡一下药浴,有助于你伤口愈合。”
谢砚卿忽的想起忘了问一个很重要问题:“药浴是施针前还是施针后?”
沈宁一对上他墨眸便猜到他意思了:“这重要吗,不都要脱衣裳?”
他眉拢起,丰神俊朗脸上浮现纠结:“就不能换个人给谢砚安扎针?”
她虽是大夫,但也是女子,他并不想她看和摸别的男子身体。
旁的人也就罢了,可那人是他兄长,和她做过假夫妻,且对方对她还有念想,他不放心。
似看出他想法,沈宁用镇纸将药方压好:“别多想,大夫眼里无男女,我和你兄长又没什么,他对我也没有你想的那种心思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见他肃着脸不说话,她提议:“要是你实在不放心,到时候你就站一旁看着我施针好了,我绝不多看你兄长一眼。”
他眉眼总算没那么阴郁了,可被戳穿小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别过脸去,口是心非道:“我没那么小气。”
沈宁摇摇头,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
她看谢砚卿心思才更像海底针,一会儿变一下,还敏感。
“知道你不小气,是我想多了行了吧。”她拍拍手:“行了,我走了。”
步子还没迈出去,她便觉腕上一紧。
视线下移就看到他修长的手正握着她腕,目光含怨看着她:“就这么走了?”
她眼眸微敛:“不然呢?”
他指指自己的唇:“不给点补偿?”
沉吟须臾,沈宁无奈低叹了下踮起脚尖在他微苍白唇上亲了一下:“够了吗?”
“够了。”他喉结滚了滚,眉眼都漾着心满意足,原本透着几分病弱苍白的面容也多了几分鲜活色彩。
那模样就跟小孩子吃到了糖一样开心。
怕他再纠缠,沈宁赶紧走了。
踏着夜色回到春巷小院,夏知和柳絮早得了消息她要回来,一直未睡。
看到柳絮一脸病容,沈宁忙扶住她,关切问:“柳姨,你病了?”
柳絮咳嗽了两声,披着件素色外衫在圆凳上坐下:“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风寒。”
握着她手,柳絮面上多了丝愁意:“阿宁,信也取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青州?”
沈宁身形微晃,垂下眼帘缄默了一会儿蠕动唇开口:“柳姨,我不走了。”
柳絮惊的从凳子上站起来,瞪大眼看着她:“什么!你知不知道留在京城有多危险?荣王要是认出你,会放过你吗?而且要是被——”
说到这她惊觉反应过来忙止住了话,连连咳嗽起来。
沈宁伸手为她拍背顺气,柔声道:“柳姨你别激动,你先听我解释。”
柳絮拍着胸口,脸因咳嗽而涨红着:“阿宁,当年你说荣王救了你,你想帮他以报恩,我没反对。可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容貌暴露了,又惹上了定远侯府,你留在这儿定凶险万分,你的蛊毒好不容易解了,我说什么都不能再看你入险境了。”
她攥紧她的手,眼眶泛红,语气激动道:“听柳姨的,咱们离开京城吧,去哪儿都好,就是别留在这儿。”
沈宁移开目光不看她,面露难色:“我走不了柳姨。”
“为什么?”柳絮眉心一跳似想到了什么:“难道有人认出了你?”
沈宁自动将她口中的“有人”当做李尘璟,点点头:“此去益州,荣王派了死士刺杀谢砚卿,我为救他已经暴露武功了,荣王估计现在已经知晓我身份了。”
柳絮双膝一软身形踉跄了下,沈宁眼疾手快稳住她:“事到如今我无法逃避,只能迎敌而上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偷偷送你离开,只有你安好,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柳絮手不自觉攥紧泛着莹白,眼神幽若:“你母亲若泉下有知,定不会同意你留在京城的。”
沈宁提起裙摆跪下:“我知道,母亲不想让我与齐云程相认,也不想我与定远侯府有交集。错在我,与柳姨无关,你不用因为我的任何决定而自责愧疚。”
柳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俯身扶她:“阿宁,你当真决定好了?”
沈宁目光坚定:“是。”
“也是因为那位谢大人?”
沈宁面露讶色看着她,张了张嘴,顿了片刻道:“你怎么知道?”
柳絮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思我岂会看不出来。为了他你都能暴露武功以身犯险,说明你很在意他。”
前面的话沈宁没听进去,最后一句却如雷贯耳,令她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她还未从那句“你很在意他”中回过神来,又听柳絮叹息着说:“阿宁,你喜欢上他了。”
你喜欢上他了。
喜欢上他了……
沈宁心跳急剧加速,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口不断蔓延开来。
她手心贴在自己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似要整个跳出胸膛来。
不应该的。
她对谢砚卿是有好感,也不排斥他的触碰,可不代表她就彻底喜欢上他了。
她对他只是愧疚才对。
她试图给自己洗脑,可脑中总是不断浮现那人音容相貌来。
一点一滴。
像空气一样渗进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里。
她想辩驳,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谢砚卿究竟是不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