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他居然不走……”
听完纪若安说的这些,赵厄冷笑一声:“也是,他有什么脸走,他就应该陪雅乐一起去死!”
风吹过他的头发,藏在刘海下的眼神变得越发阴翳。
纪若安将头发别在耳后,问:“有一点我不明白,你和钟用是亲戚,为什么费这么大劲要嫁祸给钟用,因为你喜欢陈雅乐,而他是陈雅乐男朋友吗?”
她盯着赵厄,询问道:“你们究竟有什么仇?”
赵厄嘴角微勾,思绪有些复杂:“仇?说起来我和他好像没什么深仇大恨,倒不如说他的确在做好一个哥哥的角色。”
“那你为什么……”
“不知道这个世界污秽的人,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美,也有人对污秽浑然不知,仍过着幸福的生活,但致力于成为警察的人不可如此。”纪若安还没说完,赵厄便打断了她的话。
说着,他陷入了回忆。
两天前。
钟用慢慢睁开眼,头痛欲裂,他隐约记得见完王川新后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被人从身后迷晕了。
他环顾四周,是一栋废弃大楼。
赵厄从石柱后慢慢走出来,在看到他的瞬间,钟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隐约猜到迷晕自己的和杀害王、吴二人的是同一个,目的是为雅乐报仇,可他没想到这个人是赵厄。
“哟,大哥。”赵厄慢慢走来。
“你……”钟用震惊,“怎么是你。”
“怎么是我?”赵厄轻轻挑眉,“对啊,怎么是我呢?”
钟用瞪大眼睛盯着他,心乱如麻。
“大哥,你有满足过你的好奇心么?”赵厄突然问道。
“什么意思?”钟用眼神微眯。
赵厄回忆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天我们误入了我爸的地下室,踩到一滩水,看到地上有个袋子,还在动。”
钟用心中一沉,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个噩梦常常困扰着他。
“我爸问你看到了什么,你说什么也没看见。”赵厄继续道。
「灯光太暗了,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我当时很好奇里面是什么,就问出了口。”
「那个袋子里……是什么?」
“我感觉到了,你当时很紧张……紧接着我爸说……”
「野兔。」
「啊?」
「这是野兔,你不信?」
“然后你放松了下来,出去后我们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清楚,我们住的山里,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野兔……”
钟用自惭形秽地低下头。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俩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赵厄的眼神变得有些回忆起来。
「我长大后想成为警察!你呢?」
「我……嗯……既然哥哥想成为警察,那我也想。」
……
“从地下室出来后,你和往常一样开心地抓蝴蝶玩泥巴,好像从未发生过那件事一样,我就觉得心里不舒服……那时年纪小,形容不出当时的心情。长大后才想明白有一个词去形容你再合适不过,那就是:伪善。”
赵厄眼神阴沉地盯着他。
“你明知道里面不是野兔,却因害怕我爸,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你这样伪善的人还真成了警察,简直罪无可恕……”他声音都变得低沉起来。
“我本以为长大后你会有所改变,结果你的女朋友被那两个人渣糟蹋成那样,你居然还是无动于衷……”赵厄气笑了,身上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他难受地在空荡的废弃大楼里来回踱步。
“法庭上有罪的其实有四个人,除了在被告席上的我、王川新、吴航商,还有你钟用。”赵厄突然转过身指着钟用的鼻子道。
“说来也真是讽刺,法庭上说谎的又何止我们,你歇斯底里喊着要杀了我们三个,可过了三年,你就忘了?”赵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
“我出狱后给你寄王、吴二人潇洒享乐的照片,还故意找你说我毫无悔改之意,我用如此恶劣的态度跟说话就是为了激发你的恨意,让你杀了我们三个!”
“但你这个废物……”赵厄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他:“还是没能下手……”
“我知道你大概率不会下手,所以我打算用第二个方案:我会杀了我们三个,再嫁祸给你。”
赵厄突然冲到钟用面前,抓住他额前的头发,让他面对自己,怒道:“你说我们毫无悔改之意,是,我们的确没有,你呢?你就改了么?当初那么下定决心要杀了我们,才过了三年你他妈就全忘了!”
“这三年你是不是又交了新对象?生活重新变得幸福美满,舍不得给雅乐报仇了是吗?嗯?”
他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别人或许可以,但你他妈不行。”
他放开钟用,留下一句:“你不配当警察。”
钟用颓废地坐倒在地,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灵魂。
警校优秀毕业生,此时被一名罪犯指责不配当警察。
“罪无可恕……罪无可恕!简直罪无可恕!!!你这个胆小鬼,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我来!”赵厄越想越气,肆意破坏着四周的废墟。
沉静片刻,钟用才慢慢抬起头,声音虚弱地问:“你和雅乐……什么关系?”
闻言,赵厄突然回过头。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身为她男朋友的你没有为她报仇,而身为杀害她的主犯,为什么替她报仇?”
这也是王、吴二人被害后,钟用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与陈雅乐相关的人员全都不具备作案能力,雅乐父母身体不好,姐姐有不在场证明,除了自己外并无他人能为雅乐报仇,只是他没想到,赵厄和雅乐之间有这番渊源。
“我爸杀了我妈后失踪了,我成了杀人犯的儿子,而且我天生长了一幅凶样,根本没人愿意接近我。”
“只有她……只有她愿意接纳我……”赵厄的目光居然变得温柔起来,这种温柔出现在他这张凶狠的脸上,甚至有些违和。
“我是在咖啡店学习时认识她的,她在那打工,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没有因为我一脸凶样害怕地远离我,反而处处关照我。”
“父亲是杀人犯,所以我儿时想当警察的梦想破灭了,而地下室里的野兔这么多年一直成了我的噩梦,那个袋子还在动,我想,当时我鼓起勇气,是不是能救下ta呢?”
赵厄的目光突然变得愧疚起来。
“我想减轻一点罪孽,所以后来转学医了。说来也好笑,我长得这么凶,有病人愿意给我救么?呵呵……”他自嘲道。
“在咖啡店学习了一些日子,雅乐看到我在看医书,于是和我聊了起来,没想到我们的目标都是当医生,考上西大。\"
说到这,赵厄突然看向钟用:\"你知道她为什么想当医生么?”
钟用眼眶早已通红,他闭了闭眼,两行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因为你当了警察!她想为你疗伤!”赵厄咆哮道。
吼完,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继续说:“成了孤儿后,吴永帆的爸爸资助我上学,我想调查我爸爸的事,有一件事我实在想不通,我爸爸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因为我接受吴家的资助,所以不得不听从吴、王二人的命令,但有一个底线,我不干坏事,其他的随他们的便!\"
\"于是他们把做的坏事全都嫁祸到我身上,托他们的福,继我有了个杀人犯父亲之后,名声更加臭名昭着。\"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欺负到雅乐身上来……”
说到这,赵厄的双眼渐渐模糊起来。
“上天给了我一双怜悯众生的眼睛,却没有给我与之相配的能力……”
“我给雅乐发了信息在我家附近的书店一起学习,等了好久她都没来……之后王、吴两人说要在我家玩,叫我这几天不要回来了,之前也经常这样,可能是像往常一样教训几个人,我就没在意。”
“可过了几天,我觉得差不多后,刚走到我家楼下时,先是看到了地上有支熟悉的口红,再抬头看到……雅乐从我家窗户一跃而下……”
他红着眼眶,哽咽道:“雅……雅乐死在了我面前……血流了一地,就好像那天走进地下室时踩到的水,一模一样的感觉。”
「那是什么……?」
“我看着雅乐的尸体,问。”
“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间地下室,周围黏腻的空气压迫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只是这次没人告诉我,那是野兔……”
“我好希望那是野兔。”
“我好希望山里有那么大的野兔。”
“哥,山里肯定有那么大的野兔……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