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十分克制地沿着地砖直线往前走。
走了没三百米,就到了咸鱼说的那家酒吧。
看名字挺文艺,只是这氛围不怎么文艺——
玻璃门里头俩大老爷们吵的脸红脖子粗,其中一个竖起的手指里夹着烟,看架势特别想直接在对方脸上揿灭了。
感觉外墙皮都能让他们震得哗啦直掉。
地上拖曳的长影子很轻地晃了一下。
苏言抿了下唇,不着痕迹地挡在颂时前面,把羽绒服帽子往下抻了抻,指着店门口说:“不设无烟区,感觉环境不怎么好……我知道附近有家咖啡馆兼茶馆,要不我们去喝茶?”
“好好好,你们这也太冷了我的天,我感觉我耳朵冻的好痒。”猪头抬手在耳朵上搓了又搓。
颂时下意识跟着她的动作看过去。
他很快地皱了下眉头,更快地把目光移到别处。他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侧脸,精致小巧的,天使一样的侧脸。长发半遮半掩下是薄薄的耳朵。吻上去的时候能感受到柔弱又微硬的耳骨,凉,也热。
滋味很矛盾……
也很让人着迷。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死活看不清也想不起那张脸的正面是什么样的。
“到啦到啦!”小邻居往一条小巷里蹦跶,“是不是很隐蔽?这里人少,清静。”
转身的时候,她的侧脸有一瞬间暴露在阳光里,不等他看明白想清楚,就闪进了店门口的阴影里。
推门而入的时候,猪头哇了一声:“好漂亮。”
这家店估计放在丽江都是一家好店,装修的温馨且文艺,再风尘仆仆的疲惫旅人看见了也忍不住驻足。
天花板缀着一把把小木椅,木椅底座镶着小灯泡,暖色的灯光拂在错落有致的布艺沙发上,藏青色民族风的沙发看起来就很柔软。
几人踩着木楼梯走到二楼,兴致勃勃地点了两壶乌龙茶。
店里放的音乐偏民谣,《成都》《北平》《骏马谣》之类依次放了个遍。
沙发角里有一个手鼓,汤圆拿在手里,随着音乐拍打起来。
苏言就在这节奏声里,静静看着对面的颂时,同时分神地想:新换的歌前奏有点耳熟。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
当第一句从音响里轻轻飘出来,苏言就攥紧了怀里的抱枕。
颂时微微偏着头,眸光虚虚落在半空,似是在很认真地倾听。
咸鱼几个女生热切地聊着天,汤圆浑然不觉,还跟着节奏拍着鼓,苏言喝了口茶,站起身:“我去下卫生间。”
男声犹在唱:“……你问我死后会去哪里,有没有人爱你……”
颂时像是惊了一下,目光惶然地向对面扫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可是看到对面少了一个人的空位,心像被人狠狠拧了一下。
他求救似的企图抓住点什么,却只看见桌上的茶壶,透明的,底下重重叠叠铺着飘着乌龙茶叶。
“……人间毫无留念,一切散为烟……”
“铮——”
音乐声戛然而止,汤圆停下动作,伸长脖子越过沙发向后看去。
苏言坐在驻唱台的高脚凳上,垂着眼看着怀里的吉他。
她抬起头,笑了一下,把头发别在耳后,手指在弦上一拨,开始唱:
“七月的风懒懒的……”
甜软的嗓音唱起小甜歌来,简直让人毫无招架之力,连店主小帅哥都趴在吧台上,微笑着看她。
苏言的视线却落在某人身上。
“夏天的风,我永远的记得,清清楚楚说你爱我……”
颂时听着,歌词明明白白写着夏天,他却想起一阵秋天的风。
还有金黄灿烂的雪。
那个侧颜又出现在这片绚烂耀眼的雪里。
他几乎是在心底哀求:
不要走,看看我。
然后她转过了脸来。
每一粒雪都化成树叶,在漫天的银杏叶里,她冲他笑。
他往前走了一步,也好像是好几步。
银杏叶又好像成了雪,融化在风里,光里,她低下头,柔软的嘴角翘起,低声唱下最后一句:
“你和我的夏天,风轻轻说着。”
颂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驻唱台下。
小邻居乖乖抱着吉他,黑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然后他抬手扣住她颈子,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