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成了救世英雄,世上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
苏言闭上眼睛,突如其来的疲惫铺天盖地地袭来,连呼吸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她脱了力,倚靠在车门上,听到拳头落在肉体上的声音、痛呼声、求饶声不绝于耳。等到一切都归于静谧,她这才缓缓睁开眼。那几人晕的晕,逃的逃——
她安全了。
谢昱深慢条斯理地用方手帕擦着手,仍是西装挺括的得体模样。
苏言轻轻扯了扯嘴角,还挺能打。
他从她身边走过,轻飘飘丢下一句:“赶紧滚。”
苏言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子,看着谢昱深离开。风将她的长发吹乱,拂在脸上,遮掩住了她的神情。
谢昱深发动轿车,通过后视镜看到苏言抱着肩膀慢吞吞地在路边走,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像被遗弃在凡间的月亮。
他停下车。
……
苏言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一步三晃的。此时街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刷夜的年轻人,都纷纷回头看她。
过往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打转,被钟爱,被照顾,被冷眼,被遗弃……
苏言抬起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幕,半分月光星光也没有。她想了想,决定先去医院在大厅里凑活一晚得了。
救死扶伤的大夫总不能把她这个伤员赶走吧,那这个世界也真是太不友好了。
晚上的住宿有了着落,她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突然,眼前的路上挡了一个人。
那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往路边的车上拉。
苏言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挣扎:“谢昱深你还是不是人?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谢昱深被吵的心烦意乱:“你哪还有家?!”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女孩听到这话,眼眶立刻含满了水光。
苏言倔强地看着他,泪眼模糊里眼前人的身影依旧高大。
是,她没家了,现在连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去处都没有了。
全都是拜眼前这人所赐。
他还纠缠她干什么呢?他还想看到她怎样呢?
他说一切都会结束,她就陪他周旋迂回,可是为什么还没有宣告结束呢?
一阵晚风吹过,带起丝丝凉意,苏言扯了扯身上被撕了个大口子的外套:“谢昱深,我已经不怕失去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谢昱深凝视她。
由于瞳仁里湃着水,她的眼睛如星星般明亮。
“因为我已经失无可失。”
这么一想,她到觉得自己很酷。像是战场上剩下的唯一一个战士,踏着腐朽的尸体和喷涌的鲜血,执起开了刃的残缺长矛,稳稳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弧,随后对准敌人。满是血污的脸上还挂着一痕微笑。
“我从来没把命运交给过任何人,也没有人能把我背叛。”她勾起唇角,“多好啊。”
谢昱深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
几天前,她跟他哭,跟他闹。
如今却只给他一个静默的笑。
他的整颗心脏像是被人按进冰冷的湖底,连跳动都变得痛极。
月亮从阴云后缓缓地移了过来,在苏言身上洒满点点微芒。
她茕茕孑立。
也张扬肆意。
这样比黑白还要刺目的矛盾让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在他脑海中生动地存活。
抹不掉也甩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