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温沄晚,月朝国女帝膝下的长公主。
自小,母皇便对我严苛至极,四书五经、琴棋书画、骑射马术……桩桩件件,都要求我出类拔萃。
但凡有一门功课稍有懈怠,或是未能达到她的期许,等待我的便是责罚。
有时,她会言辞冷峻地训诫,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在我心上;有时,则罚我加练数个时辰,直到精疲力竭。
看着那些王孙贵族家的孩子,心中满是羡慕。
他们能肆意玩耍,整日欢声笑语,无忧无虑。
而我,却被困在这重重规矩与课业之中,每日辛苦非常,连个能一起玩耍的伙伴都没有。
偶尔我想偷个懒,和身旁的太监说说话、玩闹一会儿,一旦被母皇知晓,那些人便会被尽数拖走,再换上新面孔。
我满心厌恶母皇的这般做法,可只能强忍着内心的委屈与不满,不断告诫自己:
“身为长公主,行事必须沉稳,一言一行都关乎皇家颜面。”
无数个夜晚,都独自在榻上辗转反侧,泪水浸湿了枕头,却无人知晓我的疲惫与心酸 。
我本以为,余生便要在这谨小慎微、循规蹈矩中消磨殆尽,仿若被命运丝线操控之傀儡,永无解脱之时。
然命运无常,机缘巧合之下,一人如流星般闯入我的天地。
那日,宫中张灯结彩,大摆盛宴。
我心下想着:“这又不过是一场寻常宴会,必定枯燥乏味,满是群臣家眷与王孙贵族们的虚与委蛇、相互寒暄,实在是徒耗光阴,哪有去纵马驰骋来得畅快肆意。”
可偏偏,母皇在宴会中途突然有事要处理,便将我唤至跟前,神色凝重地叮嘱道:
“沄晚,你且在此坐镇,莫要失了皇家的体面,与诸位大臣家眷、王孙贵族们,都要好好交好,日后朝堂之上,这些人脉可都对你大有用处。”
我虽满心不乐意,却也只能低头应道:“儿臣遵旨。”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由贴身侍女阿鱼斟酒,小酌几杯后,便静静听着众人交谈。
周遭嘈杂的声音,在我耳中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言语。
忽闻一声爽朗笑声,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
抬眸望去,只见一女子,面容姣好,衣饰得体,正与众人高谈诗词歌赋。
那笑容明媚快乐,满是真诚,是我久处朝堂之中,鲜少见过的纯粹模样。
我不禁被吸引,轻声问身旁的阿鱼:“此乃何人?怎的如此与众不同。”
阿鱼忙俯身,恭敬地答曰:“回公主,这是崔景鸳,崔丞相之女崔谨娴。”
我微微皱眉,暗自思忖,“崔谨娴?”
“这名字听来,该是个谨言慎行、温婉娴静之人,可眼前之人,言行举止却如此洒脱不羁,实在是与名字大相径庭。”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专注,那女子似有所感,转头向我看来。
她微微一怔,随即便大大方方地向我走来,在我面前盈盈下拜,笑道:“民女崔谨娴,见过长公主殿下。”
我看着她,心中好奇更甚,浅笑道:
“不必多礼,方才听你与众人交谈见解独到,倒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崔谨娴起身,眼中闪着光,说道:“能得长公主的夸赞,是民女的荣幸。”
“自幼便听闻长公主的事迹,心中一直十分钦佩”
我听着她的话语,暗自思量:不错,这人开口倒确实谨慎,也礼数周到,和方才那个洒脱不羁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让我顿时来了兴致,想逗逗她。
“哦?不知你都听闻了本公主的一些什么?”我微微挑眉,目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崔谨娴微微一怔,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恭敬说道:“民女,听闻长公主心怀天下,常为百姓疾苦忧心,还协助陛下处理诸多政务。”
“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像长公主一样,为朝堂,为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我轻笑一声,心中暗自忖度:“这些话,不过是些场面套词罢了。”
“莫不是这人怕得罪本宫,故意说些好话来哄?”
“算了此刻人多眼杂,身为长公主,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家颜面,须得时刻注意,罢了就顺着她说。”
“难得你有这份志向,日后若有机会,本宫倒想看看,你能做出怎样的一番事业。”
崔谨娴听闻,脸上笑意更盛,忙不迭地应道:
“多谢长公主殿下!民女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期许。”
我不动声色地微微抬眸,目光悄然扫过她面容。
只见眼中闪烁着熠熠光芒,兴奋与雀跃之情毫无保留地展露在脸上。
我在心底默默感叹,这人可真是有趣,情绪竟都直白地写在脸上,丝毫不懂掩饰,与这深宫内、朝堂上那些惯会隐藏心思的人截然不同 。
................................................................
自与崔谨娴那次宴会分别后,我便一头扎进骑射训练之中。
每日天未亮便起身,在马场上迎着晨曦挥鞭驰骋,直至暮色沉沉才回。
一日,如往常那般随母皇处理朝务。
只见母皇眉头紧锁,面露愁容。
原来,当下事务繁杂,诸多地方人手短缺,可频繁举办科举招揽人才又多有不妥。
思索片刻,一个主意涌上心头,于是向母皇建言:“母皇,招纳贤才并非只有科举这一条路。”
“咱们不妨举办赛事,邀请各地有才能之人前来参与比试。
“从中选出类拔萃者,依据他们的才学,按成绩前三匹配相应职位。
“如此一来,既能试探我朝人才储备状况,又可广纳贤才,还能彰显陛下体恤民意,给天下有才之士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母皇听后,陷入了沉思。
少顷,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缓缓说道:“好,就依你所言,我的好沄儿,当真是长大了,能为朕分忧,思虑也愈发周全了。”
朝堂之上,母皇端坐龙椅,向诸位大臣宣布了此事,并当场任命我负责赛事相关事宜。
我表面上神色平静,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内心却掀起了波澜。
退朝之后,大臣们陆续离开朝堂。
我佯装不经意地放慢脚步,余光始终留意着崔相,只见她一反常态,脚步匆匆,甚至有些急切地朝着宫外走去,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
那匆匆奔回家的背影,泄露了内心的喜悦,我心中暗自笃定,自己赌对了。
崔丞相如此表现,想必是打算让崔谨娴参与赛事,为她谋求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 。
终于,比赛当日来临。
晨光熹微,赛场一片热闹景象。
崔谨娴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简约却不失庄重,腰间束着淡蓝色丝绦,清新雅致。
身姿挺拔,静静站在人群中,周身似有别样的光芒,气质卓然。
我坐在赛场主位上,目光不经意扫过人群,一眼便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上次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这次认真看去,才惊觉她相貌生得极好,眉眼如画,透着灵动与聪慧。
我一时竟看愣了神,心中似有小鹿乱撞。
这时,身旁的主判官轻声唤道:“殿下,殿下?”
“现在……人到齐了……您看可以开始了吗?”
我瞬间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整理表情,佯装镇定,恢复认真主持的模样,说道:
“既如此,那就开始吧,把我们之前拟定的题目向大家公布。”
比赛开始,“论当下民生与赋税改革”的题目一公布,众人立刻奋笔疾书,现场满是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
我坐在主位上,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最后落在迟迟未动笔的崔谨娴身上。
这时,身旁的主判官轻咳一声,凑近说道:“殿下,您瞧,大家都在专心作答,可这崔姑娘却毫无动静,莫不是……”
我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莫要妄加揣测,每个人思绪不同,或许她在酝酿更为独到的见解。”
另一位判官也忍不住开口:“殿下说的是,只是这比赛时间有限,她这般迟迟不动笔,着实少见。”
我微微挑眉,目光仍未从崔谨娴身上移开,说道:“时间虽宝贵,但仓促下笔,未必能切中要害。”
“本宫倒觉得,她胸有成竹,不急于一时。”
主判官点了点头,又问:“殿下,那若是她最后时间不够,写不完答卷,这可如何是好?”
我轻笑一声,“若她真有大才,即便篇幅短些,也定能字字珠玑,此次赛事,看重的是真才实学,而非字数多寡,你们啊,莫要被表象迷惑。”
说话间,我看着崔谨娴终于提起笔,心中暗自期待,这场比赛,怕是要因她而精彩非凡了 。
赛后,一份份答卷被呈上,判官们开始阅卷。
当传阅到崔谨娴的策论时,主判官,忍不住脱口而出:“这见解,这文笔,实在是难得!老臣阅卷无数,却甚少见到如此犀利又深刻的论述。”
另一个判官,激动地附和:“是啊!她对南北经济的剖析鞭辟入里,提出的解决之法更是切实可行,既有长远规划,又兼顾当下实际。”
“此女若能入朝为官,定能为我朝做出一番大事业。”
其他判官也纷纷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讨论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主判官站起身,神色庄重,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本次宫廷策论大赛,脱颖而出者,乃当朝丞相崔景鸳之女——崔谨娴!”
我坐在主位上,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上扬,心中暗自思量:“不错,果然是个人才。”
“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拉拢她,若能将其纳入麾下,日后朝堂争斗,便又多了一分胜算。
这时,主判官快步走到我身边,微微欠身,恭敬说道:“殿下,此次赛事已然圆满结束,已选出三位极为出色的人才,还请殿下您亲自过目审阅,之后再呈交于陛下御览。”
我礼数周全地看向主判官,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温和回应道:“如此,这段时日也着实辛苦各位判官了,此次赛事能如此顺利,全赖诸位尽心尽责。”
主判官忙摆手,谦逊说道:“不辛苦,这都是在下分内之事,能为殿下和陛下分忧,是下官的荣幸。”
主判官又抬眸看了看天色,接着说道:“长公主,您瞧这外面日头,眼看马上就越来越盛了,此处阳光炽热,恐扰殿下清安,咱们移至偏厅休息吧。”
我微微颔首,应道:“好。”便随着他们前往偏厅入座。
刚坐下,阿鱼便贴心地为我倒上一杯清茶,我轻抿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散开。
突然,一阵嘈杂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太监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这小太监一时慌乱,竟将茶水不小心倒在了崔谨娴身上。
我看到崔谨娴先是一脸不知所措,但很快便恢复镇定,面色温和地对那小太监说道:“无妨,不过是些茶水,不必惊慌。”
她语气轻柔,眼神中满是宽容。
看来此人确实担得起她的好名声。
行事稳重,心地善良。
恰在此时,崔谨娴的视线也朝这边望来。
我不动声色地轻轻招手,将其唤到身旁,语气平淡却又带着几分关切:“瞧着你身上有些茶水,恐有些失仪,这个绣帕拿去擦擦,别让人看了笑话。”
说着,我从袖间取出一方绣着淡雅兰花的丝帕递过去。
崔谨娴微微一怔,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与感动,连忙双手接过,恭敬说道:“多谢长公主殿下赐帕,他日我洗净还与您。”
我轻轻摇头,神色平静如水:“不过一个帕子而已,无妨,送你便是,不必挂怀。”
话落,目光不经意在崔谨娴脸上稍作停留,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眼中的感激。
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越发觉得此人不同,在这深宫里,她就像一朵别样的花,透着清新与纯粹。
崔谨娴退下后,我便即刻进宫,与主判官一同将此次赛事中出类拔萃的答卷,呈交于母皇御前。
然而,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一路行程之上,脑海里始终萦绕着崔谨娴那温婉且聪慧的模样,挥之不去。
待诸事商议妥当,我返回寝宫,慵懒地坐在榻上,侍女阿鱼极为贴心,早早备好了精致点心与新沏香茗,可望着这些,却毫无食欲。
“鱼儿,你觉得那崔谨娴如何?”
我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询问。
阿鱼先是一怔,稍作思索后,恭敬答道:
“奴婢愚见,崔姑娘才学卓绝,谈吐不凡,为人更是谦逊有礼,与宫中众人相较,实有云泥之别。”
我微微颔首,未再多言,心底却暗自思忖,究竟该如何与崔谨娴加深情谊,拉近彼此的距离。
母皇于御书房内细细审阅了答卷,十日后,便传下旨意,要对此次选拔出的才俊一一进行御考。
前两位考生已然应试完毕,他们的才情确实可圈可点,然而在我看来,与崔谨娴相比,终究还是稍逊一筹。
须臾,便听得太监高声通传:
“丞相崔景鸳,其女崔谨娴觐见——”
但见崔谨娴莲步轻移,与崔丞相一同踏入殿内。
崔谨娴身着一袭月白锦缎长裙,裙摆绣着淡雅的兰花纹样,暗香浮动;她发间仅别着一支翡翠簪子,简约却不失高雅。
崔丞相则是身着朝服,神色恭敬,二人一同跪地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母皇端坐在龙椅之上,声音在空旷殿内回荡。
“听闻崔爱卿之女在此次辩论比赛中才思敏捷,见解独到,朕今日倒要亲自考考她。”
二人恭敬地行了礼,而后缓缓起身。
崔谨娴低着头,仪态端庄,让人瞧不见此刻神情,崔相则身姿笔挺地立在一旁。
我暗自打量着崔谨娴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思量:
“原来这人也会害怕呀!想起之前宴会上,她笑得那般爽朗肆意,与此刻简直判若两人。
正这般看着,冷不丁察觉她似有抬头之意,心中一惊,恐她瞧见自己这般直直地打量。
忙不着痕迹地回过神,将目光移向地面,面上恢复平静,仿若什么都未曾发生。
“如今南北商路不畅,南方丝绸、茶叶等物资难以运至北方,北方皮毛、药材亦无法顺利南下,商贸受阻,国库税收减少,崔姑娘可有破局之法?”
母皇端坐在龙椅之上轻轻发问,声音沉稳而威严。
崔谨娴闻言,先是微微欠身,仪态优雅,而后不慌不忙地开口。
她条理清晰,从疏通河道以降低水运成本,到设立驿站为商队提供便利,再到统一度量衡消除贸易壁垒,一番言论滴水不漏,见解独到,提出的方案执行起来也较为方便。
然而,我在一旁细细听着,却敏锐地察觉到,部分回答与她此前在赛事中的表现相比,还是差了些许火候。
心中不禁暗自思忖:“看来此人藏拙了,并未将全部才能展示出来。”
“既然如此,我便要在大殿之上,再好好考考你。”
待崔谨娴话音刚落,我便朝着母皇鞠躬行礼,缓缓走到其身旁,笑着开口道:
“陛下,崔姑娘聪慧过人,见解独到,不过本宫还想再考考,以便陛下能更全面、清晰地了解其才学。”
“崔姑娘,如今各地推行新的科举策论,本是为选拔真正的人才,可部分士子抱怨题目太过新颖,难以捉摸。”
我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甚至联名上书,要求恢复旧制,若你负责安抚,当如何应对?”
此问题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崔谨娴身上,这问题不可谓不刁钻,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士子们的不满,影响朝堂局势。
然而,她却神色未变,稍作思索,便有条不紊地开口作答。
从阐述新科举策论的目的与意义入手,提及此举对国家、对士子自身的长远益处。
又提议开设考前讲习,解读新题思路,设立意见反馈渠道,让士子们能合理表达诉求。
一番回答有理有据,面面俱到,听得我心底对她的欣赏之情愈发浓烈,那赞许之意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脸上。
满朝文武之中,能在政务问题上与我见解如此契合之人,实在难得,仿若知音。
但我知晓,她的才能远不止于此,还需再显露些。
于是,我紧接着又抛出一题:“若是有朝中老臣,自持资历深厚,以祖制为由,反对新科举制,还在朝堂上公然施压,你又该如何应对?”
她目光坚定,再次认真作答。
字字句句都恰到好处,既不卑不亢,又能直击要害,让人不得不叹服。
我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向母皇说道:“陛下,这崔姑娘才思敏捷,面对难题应变从容,实乃不可多得之人才,将来必能为朝堂增光添彩。”
母皇微微颔首,声音虽平和,却隐隐带着几分深意:“朝堂之上,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犹如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崔谨娴,你初入朝堂,根基尚浅,如何在这波谲云诡之中站稳脚跟,为朕分忧解难?”
崔谨娴心中一凛,即刻跪地,神色庄重,语气坚定而有力的表达着忠心。
母皇听闻,沉思片刻,而后缓缓开口:“既如此,朕便封你为五品女官,暂入长公主麾下,望你日后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看着崔谨娴激动得眼眶泛红,双颊微微颤抖。
我在心底暗自偷笑,心想这人真是孩子气,一点情绪都藏不住,不过,这般纯真率性,倒也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退朝后,按照当朝惯例,三日后崔谨娴才能到公主府中任职。
我回到府里,便立刻命人整理出一间屋子,着重叮嘱书房一定要打扫得一尘不染,还吩咐在书房外养些花卉。
阿鱼走过来,眼中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公主,这都已经按您吩咐弄好了。”
“只是,您怎么突然想到在书房外养花了呢?”
“平日里都是直接去宫里的书阁,这书房甚少用到呀。”
我微微一怔,随即佯装不在意地说道:
“不过是觉得书房外添些花草,看着能舒心些。”
“日后崔谨娴到府中任职,在这样的环境里任职,想必也更能文思泉涌。”
说罢,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书房的布置,想象着崔谨娴在这里工作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三日之后,特意起了个大早,唤人为我梳妆打扮。
阿鱼从衣橱里拿出几套衣服,恭敬地问道:
“公主,您看喜欢哪件?”
我瞧了瞧。
“这件颜色太过艳丽,那件又过于素净。”
思索片刻后,指了指其中一件紫色的衣裳。
“就那件吧。”
随后,我换上衣衫,用过早膳,便到花园等候。
在花园中踱步了一会儿,心中不禁犯起嘀咕:
哎,她怎么还没来?阿鱼见状,赶忙说道:“公主啊,这还早呢,现在也才过了半个时辰。”
我恍然,才过了半个时辰啊。
“嗯,好吧。”
“你去拿些书来,本宫到屋里去看书,边看边等,或许时日能过得快些。”
阿鱼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抱着几本书匆匆回来,我接过书,走进屋内,坐在雕花檀木椅上。
试图沉浸在书中,可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窗外,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快点出现。
不多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抬眼望去,只见管家领着崔谨娴前来拜见。
见她走进屋,我缓缓放下手中书卷,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微笑,轻声说道:“来了?”
随后,又关切地补上一句,“不必拘谨,日后便在我身边好好做事。”
崔谨娴闻言,赶忙端庄地福身行礼,言辞恳切:
“多谢长公主殿下,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
我看着她那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心中涌起一丝笑意,伸手轻轻扶着起身。
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只觉一片冰凉,不禁微微皱眉,关切问道:“可是身子不适?手怎这般凉。”
崔谨娴微微一愣,旋即礼貌回应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只是晨起匆忙,受了些寒,并无大碍。”
我轻轻点头,随后引其前往书房与休息的屋子。
她一路走着,目光中满是好奇与打量,眼中皆是满意之色。
见她如此,我心中也跟着一阵开心,不过,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我面色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淡,只是在不经意间,眼神里多了几分柔和。
此后的每一天,崔谨娴来公主府任职,我都会早早起床,精心地梳妆打扮一番。
阿鱼瞧着我这一反常态的举动,心中满是好奇,终于忍不住问道:“公主,平日里您可没这么早起过呀,自打崔大人来了之后,您天天都起得这么早。”
我听闻,脸上微微一热,轻咳一声,佯装严肃地说道:“嗯,你懂什么?”
“本宫这是以身作则,总不能她来府中做事,我却还在睡梦中,如此行径,岂不是有失皇家颜面。”
阿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我转身继续整理妆容,心中却暗自思忖。
这般举动,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皇家颜面?
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在心底深处,已经对崔谨娴的到来,多了几分期待 。
几日后,母皇便将部分筹备事务交予我协办。
我思忖一番,便把这重任交给了崔谨娴。
果不其然,她就如我所期待的那般,将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秋狩得以顺利进行。
秋狩之日,母皇对此次活动十分满意,特意夸赞了我,我自然不会独自揽下这份功劳。
如实告知母皇,此次筹备事宜大多是崔谨娴所为,母皇听闻,不禁对崔谨娴大加赞赏。
不知为何,她越发被认可,我心里竟也越发开心。
母皇正高兴之际,我灵机一动,提出想去远处狩猎,并顺势邀请崔谨娴一同前往。
被应允后,便与崔谨娴二人策马前行,渐渐进入山林深处。
不多时,我眼疾手快,一箭射中一只兔子。
崔谨娴见此,不禁夸赞道:“长公主殿下,您箭术精湛,实在令人钦佩。”
听到她的称赞,我心中更是欢喜,笑着说道:
“崔大人,你也试试。”
她起初推辞了一番,架不住我再三邀请,最终答应下来。
教了她片刻,随后二人又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突然,前方出现一只野猪,受了惊的马儿嘶鸣着扬起前蹄,那一刻,我眼睁睁看着崔谨娴惊慌失措的模样,心瞬间揪紧,全然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满心都是害怕她受伤。
就在她快要摔下马背的千钧一发之际,猛夹马腹,迅速靠近她的马匹,伸出手稳稳地将她拉到自己的马上。
她惊魂未定,整个人在我的身前微微颤抖,头不自觉地微微靠近我的怀里。
气息一下一下地打在我的脖颈处,让人不由得一阵酥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轻声向我道谢:
“多谢长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听到“长公主”这三个字,我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失态,忙不迭整理情绪,故作镇定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这野猪凶猛,我们先离开此处。”
回到营地,崔谨娴双腿发软,整个人摇摇欲坠,险些站不稳。
我赶忙伸手扶住她,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轻声说道:“今日这场意外,可真是惊险万分,不过,倒也算是一次特别又难忘的经历。”
崔谨娴站稳后,感激地说着一连串客气的感谢话语。
不知为何,听着她这般疏离的言辞,心里竟有些失落,连自己都不太明白在不开心些什么。
随后,带着她回到我的营帐,吩咐阿鱼倒了些茶来,好让她定定神。
阿鱼手脚麻利地端来茶水,崔谨娴接过,轻抿几口,神色渐渐恢复平静。
没过多久,营帐外传来通报声,原来是母皇听闻我二人遇险,特地前来探望。
我自然是报喜不报忧,怎么能让母皇徒增担忧,更不想因此让崔谨娴受到责备。
好在母皇相信了我的话,还叮嘱我日后多教教崔谨娴骑射之术。
等她们都离开后,我才示意阿鱼拿出药箱帮我上药,其实方才马受惊时,我的脚踝处就已经被树枝划破,只是当时一心顾着崔谨娴,倒没太在意。
阿鱼一边帮我处理伤口,一边心疼地埋怨道:
“公主,受伤了为何不说呀?”
我不在意地笑笑,说道:
“不过是小伤罢了,不碍事的。”
阿鱼却还是不依不饶,嘟囔着:
“这崔大人,骑射这么差还害得您受伤,鱼儿心疼公主。”
我听了,心中一动,轻声呵斥道:
“不许这么说,崔大人也并非有意,今日之事,谁都不想发生。”
阿鱼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语,只是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
到了夜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起身出来看看月色。
我示意阿鱼不必陪同,便独自一人在营地里漫步,不知不觉间,竟踱步到了崔谨娴的营帐外。
站在营帐前,我本欲开口让人通报一声,进去看看望,可抬头望向那深沉的夜色,又担心扰了她的好梦,犹豫片刻后,我轻叹一声,刚转身准备离开。
才走出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崔谨娴惊喜又带着疑惑的声音:“公主殿下,你怎么在外面?”
紧接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我回头,便看到她匆匆从营帐里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件披风。
她快步走到我身边,将披风轻轻给我披上,一边细心地整理着披风的边角,一边轻声嗔怪道:
“这夜里更深露重的,着凉了可不好,您要多注意身子呀!”
声音轻柔,带着关切,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春风拂过,让人心头泛起丝丝暖意。
我微微一愣,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月色洒在她的脸上,映出温柔的神情,让我不禁有些失神。
心里一阵温热,却又有些不自在,轻轻别过头,故作镇定地说:“出来随便走走,倒是扰了你休息。”
崔谨娴连忙摆手,“殿下说的哪里话,能遇见殿下是臣的福气。”她的眼神里满是真诚,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我们并肩站着,一时都没说话,只有夜风轻轻拂过,偶尔传来远处营帐里的几声马嘶。
我偷瞄她一眼,见她也仰头望着月亮,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今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及时递来披风,我怕是真要着凉了。”
我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殿下言重了,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她谦逊回应,微微低下头,发丝随着动作滑落些许,垂在脸颊边。
我鬼使神差地抬手,想要帮她把那缕头发别到耳后,手伸到一半,却又猛地停住,尴尬地收回手,解释道:“有……有发丝挡住你视线了。”
她脸颊微微泛红,轻声道谢,抬手自己整理好头发,气氛再度陷入微妙的安静,心里有些懊恼自己的冒失,正想着找个借口离开,她却突然开口:
“殿下,这月色真美,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心中一动,应和道:“是啊,这样宁静的时光难得。”
二人就这么随意地聊着,从月色聊到秋狩的趣事,不知不觉间,彼此的距离好像又拉近了一些。
直到,眼见巡夜侍卫的身影逐渐清晰,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我这才惊觉夜已深。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压低声音对崔谨娴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回营帐休息吧,明日还有不少事要忙。”
崔谨娴微微点头,眼中带着一丝不舍。
“那殿下早些安歇,臣告退。”
说罢,欠身行礼,动作轻柔而优雅。
我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去,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崔谨娴还站在原地,目送着我。
察觉到我的目光,她又轻轻挥了挥手,才转身进了营帐。
回到营帐,我躺在榻上,脑海里却全是刚才和崔谨娴相处的画面。
一颦一笑,关切的话语,还有帮我披披风时的温柔动作,都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拿起一旁的书,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书上的字,我一个也看不进去。
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搅乱了,满脑子都是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在半梦半醒间睡去。
第二天清晨,阿鱼进来伺候我洗漱,见我眼底有些乌青,忍不住问道:“公主,您昨晚没睡好吗?”
我揉了揉太阳穴,掩饰道:“可能是换了地方,有些认床。”
用完早膳,我来到营帐外,正巧碰到崔谨娴也出来,她今日身着一袭利落的骑装,英姿飒爽。
快步走来,行礼后笑着:“殿下,早啊。”
我回以微笑,“早,昨日说的学骑射,今日便找个时间,好好教你。”
崔谨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点头:“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多谢殿下!”
我们来到训练场,先从最基础的控马技巧教起,手把手地纠正她的姿势。
崔谨娴进步很快,不多时,便能骑着马在训练场小跑起来,看着她在马上自信的模样,我心中也涌起一股成就感 。
马术练得算是精湛了,接下来便要练习骑射。
崔谨娴的箭术基础有些薄弱,于是耐心地给她讲解姿势要点,崔谨娴认真聆听,依言而行。
然而,箭射出后,却依旧偏离了靶心。
她不禁微微皱眉,神色间满是懊恼,轻声说道:“长公主,臣怎么总是做不好。”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可爱,心下突然生出一计。
故作苦恼地摇摇头,而后走到她身边,说道:
“这骑射确实不易,来,你拿着弓箭,我再帮你调整一下。”
说着,我轻轻握住她的手,缓缓搭在弓箭上。
同时,微微俯身,贴近她的耳畔,低声说道:
“注意感受发力的点。”
我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她的身上,只见她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红,连脖颈处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我一边佯装专注于纠正她的动作,一边暗自留意她的反应,自己的心也不自觉地加速跳动起来。
此时,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消失,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和我紊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