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令和正泰十七年。
阳春三月,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占据了灯笼胡同大半个的谢家,一如既往的安静。伺候的丫鬟婆子,提着裙摆踩在刚落下的清雪上,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偶尔有神色匆忙地小厮进进出出,也只是脚步越来越快,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忽的,一道尖锐的喊声,打破了小院儿的安静。惊扰了停在树上赏日光的清雪。扑簌簌地落下来了,掉在了过往仆妇的头上。
“姑娘!”
“完了!”
惊慌而又尖锐的声音,惊的停在枝头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也随着散发着暖意的春风,吹进了内室。
坐在窗下看书的少女,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书。她似乎是并未计较她的失礼,打趣了句:
“你不是说,你家姑娘是长命百岁的富贵相吗?怎么还没过一会儿呢,你又说你家姑娘完了?”
少女生的圆润粉嫩,眉似新月。又大又圆的眼中,升起的水雾中,隐约可见点点星光。亮晶晶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秀气的鼻子,唇瓣颜色正好。一头乌黑的秀发,只是用一根碧绿的簪子,随意挽了个发髻。身上穿的那件浅色的衣服,更是衬得整个人朝气蓬勃。
她说话时,语气不疾不徐,柔和的如同是春风拂面:
“你这丫头,又去哪里闲逛了?又偷听到什么消息了,这么急匆匆地要和我分享?”
她和玉奴从小一起长大,知晓她是什么性子。
她眼中的不悦很快就散去了,瞧着玉奴风风火火,她竟然还生出了几分调侃的意味来。
“姑娘!”
玉奴冲动地上前,一把抢过了她看了一半儿的书,一脸急色:
“这都火烧眉毛了,姑娘怎么还能坐得住!”
“这事,您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应对才行!”
“听太太屋里的丫头说,二姑娘原本定下河东裴氏的婚事,大太太也觉得这是门极好的婚事,可不知道是谁和大太太说,和二姑娘定下婚事的,是上京城中,最有名的活阎王。刑克六亲,二姑娘嫁过去就可能会守寡的!太太说什么也不愿意了,听说,太太和大爷已经吵了好几次了!听太太的意思,是要把您嫁给裴大公子,老爷同意了!”
“哦。”
六姑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把玉奴抢过去的书,又抢了回来。虽说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但仍旧觉得,这书中的故事,分外的吸引人。
可她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书上了。
二姐姐不乐意嫁去裴氏,固然是有那位裴家公子的原因。但大半的原因,怕是她和那位公子暗中往来的事情吧。
谢氏极为看重脸面。
若是让外人知晓,谢氏的嫡女做出了这等丢人的事情,怕是不仅连累府上还未出阁的女子名声,更会让谢氏的名誉扫地。
母亲是不会让二姐姐背上这样的名声,但也不会丢了裴氏这么好的姻缘。
所以,才会想出来让她替嫁这么个阴损的法子来。
但是。
六姑娘又翻了一页书。
上京城中的世家中,河东裴氏的嫡长子,裴慕璟,官至中都督。传闻中的裴都督一头银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端的雅芳端正,谦谦君子。偏偏手段狠辣,阴冷无情。死在他剑下的人,都数不清。
这样的世家公子,人人避之。
但偏偏,裴都督的叔叔,是吏部侍郎,主管官员升迁。
她父亲在朝散大夫的位置上多年,想要动一动,就必然要走裴氏的路子。
裴、谢两家在此时结为秦晋之好,合情合理,又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