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寒风裹挟着暴雪,如刀子般割过林海雪原,王涛领着独立团艰难跋涉崎岖的山路上。战前高亮临时分布的六个补给点,都已经用完。此时战士们衣衫褴褛、步履沉重,多日激战与饥寒交迫已将众人折磨得疲惫不堪,可眼神中仍透着坚毅不屈。破旧的棉衣绽出棉絮,在风中瑟瑟发抖;磨破的鞋底难以抵御冰雪侵袭,双脚冻得麻木,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他们背着的枪支因频繁使用而满是划痕,枪托被汗水浸得发黑,可战士们紧紧攥着,那是他们最后的依仗。谁也没料到,危险正悄然降临。
日军指挥官吉田一郎早就盯上这支队伍,暗中调集重兵,在山谷四周布下天罗地网。这吉田一郎老谋深算,吃透了周边地形,精心部署兵力,机枪手隐匿在山坡巨石后,迫击炮安置在山谷制高点,步兵分散埋伏,组成严密火力网,只等独立团踏入陷阱。随着一阵尖锐的枪响划破冰原死寂,密密麻麻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来,王涛心头一沉:“中计了!快找掩体!”可周围地势开阔,积雪深厚,一时间难以找到理想藏身之所,战士们只能就地卧倒,仓促还击。
鬼子仗着火力优势,呈扇形步步紧逼,迫击炮时不时在人群中炸开,掀起漫天雪雾与土石,弹片呼啸着四散飞溅,无情地撕开战士们的身躯。独立团防线岌岌可危。王涛满脸黑灰,嘶吼着指挥:“集中火力打东边,别乱!”战士们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射击,枪膛滚烫,每扣动一次扳机,都用尽全身力气。有的战士胳膊中弹,鲜血直流,简单包扎后便单手举枪继续射击;有的被炮弹震倒,双耳流血、头晕目眩,缓过神来又爬回阵地。
战斗进入白热化,不断有战士倒下,鲜血汩汩染红雪地。王涛这支200多人的队伍,牺牲人数转眼已超四十。伤员们强忍剧痛,仍握紧枪支;活着的人眼眶泛红,泪水混着汗水、血水在脸上纵横交错,却半步不退。弹药逐渐见底,局势近乎绝望,王涛心急如焚,双手因愤怒与不甘攥得咯咯作响。他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兄弟,满心悲怆,却只能强打精神,想着寻出一丝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谷一侧突然枪声大作,喊杀声震天。只见一支队伍如神兵天降,迅猛冲向日军侧翼,正是李延禄率领的东北抗联第四军!他们身着破旧棉衣,却身姿矫健,行动间默契十足。李延禄一马当先,手中驳壳枪连连点射,目光冷峻如鹰,高声呼喊:“同志们,冲上去,解救前面咱抗联队伍!”
这东北抗联第四军常年穿梭于冰原密林中,熟悉雪地作战,战术素养极高。打头阵的是先锋队,他们手持苏制冲锋枪,边跑边扫射,火力迅猛,瞬间压制住日军侧翼火力;紧接着是投弹组,手榴弹如雨点般飞向鬼子阵地,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而起,炸得日军鬼哭狼嚎、阵脚大乱;后续大部队呈散兵队形跟进,利用地形起伏灵活穿梭,步步紧逼。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日军阵脚大乱,不得不分兵抵挡。抗联四军战士们利用娴熟战术,交替掩护、近身肉搏,瞬间打乱日军合围之势。王涛见状,精神大振,振臂高呼:“兄弟们,援军到了!反击!”独立团战士们咬紧牙关,端起刺刀,裹挟着满腔怒火与求生欲,配合四军向鬼子发起冲锋。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范明欣,此刻如猛虎下山,大吼着冲向鬼子,刺刀精准刺进敌人胸膛;年轻的小战士满脸决绝,克服恐惧,紧跟其后,即便摔倒在雪地,也迅速爬起,抖落积雪继续冲锋。两军会合,并肩作战,喊杀声震得山谷回响不绝。
一时间,雪原上杀声四起,刺刀碰撞声、枪响与手榴弹爆炸声交织。抗联四军作战勇猛,战术灵活多变,把鬼子打得晕头转向;独立团憋着一股劲,复仇心切,步步紧逼。日军腹背受敌,渐渐招架不住,丢下大片尸体,仓皇逃窜。有的鬼子慌乱中陷入雪窝,拼命挣扎越陷越深;有的被追得丢盔弃甲,枪都顾不上拿。
暴雪初歇,凛冽寒风依旧在山谷间呼啸肆虐,搅起地上的积雪,肆意飞舞。王涛立身于这片刚经历惨烈厮杀的战场,周遭硝烟尚未散尽,刺鼻气味直往鼻腔里钻,脚下的皑皑白雪早已被鲜血浸透、染成斑驳的暗红色,横七竖八躺着敌我双方的尸体。
王涛的双眼满是血丝,面庞被硝烟熏得黝黑,身上的军装破碎不堪,好几处被弹片撕开大口子,露出带着淤青与擦伤的肌肤。他望着不远处那面猎猎作响的旗帜,上面醒目写着“抗联第四军”,心头先是猛地一震,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热流,瞬间明白是李延禄军长率队前来搭救。正出神间,只见一道挺拔坚毅的身影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正是李延禄。
李延禄身姿矫健,步伐沉稳有力,即便身上的棉衣破旧、挂满霜雪,却丝毫不掩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豪迈英气。他越走越近,王涛能清晰瞧见他脸上的尘土与汗水混作一团,可目光却如炬,透着历经百战的沉稳与果敢。未等王涛开口,李延禄已率先伸出满是老茧、带着硝烟味的大手,一把攥住王涛的臂膀,用力一握,声音沙哑却浑厚:“兄弟,可算赶上了!来迟一步,我都不敢想后果!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王涛眼眶瞬间泛红,里头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感激,双手紧紧回握住李延禄,嘴唇微微颤抖:“李军长!要不是您带着队伍及时出现,我这独立团今天可就全军覆没了,这份恩情,重如泰山呐!我本出身赵尚志将军的麾下,后因与部队失联,我和兄弟们拉起了这支独立团”说着,王涛的喉结剧烈滚动,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身为团长,一路咬牙撑到现在,可在援军面前,紧绷的心弦终是松动了。
李延禄微微摇头,目光环视一圈狼藉战场,看到牺牲的众多战士,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兄弟,莫说这话,同是抗联队伍,生死相依、共御外敌是本分。看着这些倒下的好儿郎,我心里也揪着疼,他们都是为了守护咱东北这片土地,死得壮烈!”言罢,他松开王涛的手,抬手庄重地向烈士们敬了个军礼,寒风拂动衣角,尽显肃穆。
王涛见状,忙挺直腰杆,带着独立团余下战士一同敬军礼,一时间,山谷间鸦雀无声,唯有风声与众人悲恸又崇敬的呼吸声交织。礼毕,王涛长叹一声:“李军长,鬼子这次太狡猾,设伏把我们困在这儿,兄弟们弹药快打光了,只能拼死抵抗……”说着,他一拳砸在掌心,满脸不甘。
李延禄拍了拍王涛肩膀,递过去一个坚定眼神:“王涛,这一仗虽惨,但咱抗联的脊梁没断!我带了些弹药补给,先解燃眉之急,往后咱多留个心眼,鬼子的阴招咱见招拆招。”说着,他侧身示意身后战士,抗联四军的队员们迅速上前,将一箱箱弹药、一袋袋干粮整齐码放在王涛队伍跟前。
王涛看着这些雪中送炭的物资,眼眶再度湿润,声音哽咽:“李军长,您这真是……太及时了!有了这些,独立团就还能接着跟鬼子拼!”李延禄爽朗一笑,笑声驱散些许凝重氛围:“拼是肯定要拼的,不过咱也不能蛮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