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是稀有血型,想找一个跟自己有相同血型的人并不容易,所以他把目光转到了无人在意的孤儿身上。
于他来说,那些孩子既可以是他的药,也可以是他的钱财,但绝不会是拥有同样尊严的人。
幼时的修闻阴差阳错被抓去抽血,而如今的他却成了旁观者,其感受已经无法言喻。
看着这些孩子,修闻心中涌起一股窒息感,仿佛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同样的无助,同样的绝望。
福利院没有饿着这群孩子,恐怕就是为了他们的血液……
日子过去那么久,二姐和五哥依旧没有查出他死亡的原因,也没有搞清楚他为什么会来到死亡后的时间节点。
或许是他死不瞑目吧……毕竟他还有事情要做,不是吗?
就算已经死去,他也要把季和他们一起拖进地狱!只有阴冷恐怖的鬼哭之地才是他们这些恶人的归宿。
修闻整理好情绪,面色冷淡地做出放袖子的动作,孩子们也有样学样,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说。
他们的人数与记录本上的数据一致,也就是说,季和还没有找到和自己有相同血型的人。
想到这里,修闻在心底冷笑:季和的血型非常稀有,哪里会这么容易找到同类?这是老天要逼出他的心病。
好巧不巧,修闻恰恰与其血型相同。按理来说季和应该知道修闻就是他当年绑来抽血的孩子,倘若要换血,肯定会先对他下手,可到现在为止,季和还没有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这是修闻尚未弄明白的事。
季和心狠手辣,定然不会怜惜底下人的性命,除非……对修闻下手会导致什么糟糕的结果,或者说他有比换血更有用的地方。
……
福利院的负责人很快就回来了。修闻借季和名义,假惺惺地呵令对方修缮好房屋,并保证孩子们的卫生健康。
见修闻凶神恶煞的样子,负责人连忙点头哈腰。作为季和的帮凶,他误解了修闻的意思:在他看来,修闻是要他好好照顾这群摇钱树,别让他们生病挨饿,免得他们的价值大打折扣。
离开福利院,修闻便打算去附近几家归属于他的铺子查看情况。
半路上他碰到一个算命的瞎老头。对方原本拄着拐杖坐在路旁,修闻刚从他面前走过,瞎老头便神色大变站了起来,追在他身后,一边碎步小跑一边呼喊:“这位小友请留步!”
修闻一听就知道是骗子,所以加快了步伐。
瞎老头急得满头大汗:“放下执念!放下执念吧!往事皆为云烟!”
“……”
修闻脚步一顿,但没有停下。
“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只见算命瞎子吃力地追着一个模样贵气的年轻人,口中满是奇奇怪怪的劝诫。他们仔细一瞧,那年轻人竟然还是修家那个混蛋犊子!这下可好,所有人都露出同情的眼神,心想这老骗子骗谁不好,非去缠修闻,恐怕要吃大苦头。
“往事已去,不可留恋,不可……不可伤人!”
“你身上的怨气太重!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
修闻定在原地,抬头望向无尽苍穹,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随即撒腿狂奔起来!
“小友且听老夫一句,都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
“孩子!老瞎子我是心疼你啊!什么事值得你如此折腾自己……孩子!哎哟……会出事的是你啊……造孽——”
算命瞎子喊得口干舌燥,见追不上修闻,他便只能猛拍大腿,然后抬起苦相脸朝向修闻离去的背影。
在他漆黑的视线中,一个人形白影飞快离去,白影途径之地拖出一道长而不断的血痕,再看白影,只见它全身伤痕累累,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伤口中滑落,而它的脑袋则以极怪的姿势偏向一边,似乎随时都会掉落在地……
时间很快就来到傍晚,西边天际红云片片,几道金线为其镶边,好不惹眼。
修闻刚从一家铺子里核完账单出来,就碰上了热闹事。
前面的路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不知发生了什么。
修闻斜一眼,并没有对此产生好奇,可他抬脚刚要离开,人群中间就飞出了一口黑锅,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他的后脑勺。
“咣当!”
巨大的撞击声让哄闹声暂停几秒,很快便有人发出惨叫,叫骂声、捶打声,乱作一团……
修闻只感到眼冒金星,他踉踉跄跄上前几步,腿一软差点跪坐下来。幸亏自家店铺的小厮扶了他一把,随后那暴脾气小厮就冲人群嚷道:“他祖宗的!谁砸了我家主子!还不赶紧死过来磕头认错!”
人群并没有因为他的吼声就停止哄闹,里面越打越激烈,越吵越凶。
修闻扶额细听,才明白原来是隔壁酒馆故意拿高价宰客,而这伙客人也不是善茬,本来就抱着吃霸王餐的想法进店吃酒,两伙人在结账时发生了冲突,这才导致了接下来的事。
他抄起黑锅,拨开人群挤进去。只见中间有两派人正在厮打,一方穿着酒馆衣服,一方则穿便服,两派人都面红耳赤,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修闻拿着锅子,挨个举纸条问过去:【是你丢的锅吗?】
众人看着这怪异的一幕,不禁嘻笑出声。
一个大汉凶神恶煞道:“哪来的小白脸?拿的什么东西?没事儿就滚开!”
原来是个不识字,也不识人的家伙。
小厮艰难挤进来,高呼:“我家主子问是不是你丢的锅!”
“是我丢的,怎样?滚滚滚!”大汉满脸不屑,伸手就要推修闻,谁料想修闻直接手起锅落。
巨大的捶打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那大汉瞪大双眼,两眼一翻就昏死过去。
锅底被拍得稀巴烂,算是彻底报废了。
修闻像提小鸡仔似的拉开一个人,眼神犹如一柄飞刀,十分阴寒。现场终于有人认出了他,喊道:“是修爷!”
话音落地,几乎所有人都不再吱声。他们面面相觑,颇有些如梦初醒的意味。这位爷可是城里响当当的名人,做事果断狠辣,杀人放火后眼皮子都不会多眨一下。
刚才他们都光顾着看戏,竟没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吃霸王餐的一方见倒地不起的大汉,额头顿时冷汗涔涔,他们白着脸色,放下狠话就往外逃窜。
“多谢修爷!您好久没来咱们馆子了,要不进来坐坐?”长脸小二啐出一口痰,挥挥被踩得满是脚印的毛巾,笑得一脸谄媚。
人们见好戏散场,便觉没劲儿,很快就三三两两离去。
修闻挑眉,微微颔首。
这长脸小二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季和安排在附近的“眼睛”。当年为调查他的身份,可叫修闻吃了不少苦。
跟这种人打好关系,有利无害。
闲着也是闲着,修闻正好找长脸小二打探一下季和的近况。
傍晚的酒馆好生热闹,吃酒的、听书的、闲聊的都聚在一块儿,仿佛都想趁这点时间把一整天想做的事都做完。
长脸小二将修闻安排在偏僻人少的三楼一角——这地儿他以前常来。
修闻倚靠围栏,目光从西边的天际移到了楼底下,待一声吆喝声过,他才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笑呵呵的长脸小二。
“修爷,您好久没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