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晚膳时,贺兰翾暗暗奉承言璟,试图让言璟自己主动开口为他涨俸禄。
边给言璟夹菜,贺兰翾边在脑海中幻想,一会儿他该怎么迂回,才能既涨到银两,又表现得不那么刻意,显得情面难却些。
正当贺兰翾一味沉迷于幻想之中时,言璟匆匆吃了两口菜,便起身离座,回了房间。
待贺兰翾回过神,身旁已然空荡。
他看着吃饭的众人,问道:“殿下呢?”
贺兰翾另一侧的苏京墨,给他加了一块剔尽骨头的鱼肉:“在你傻呵呵发笑的时候,吃完走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贺兰翾责怪道。
苏京墨放下筷子:“用膳前,你拉着我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要插手、不要说话,别坏了你的计划。”
贺兰翾愤愤地吃下碗里的鱼肉:“你怎么变得这么听话。”
鱼肉很软,一抿即化。
“再给我来几块。”贺兰翾把碗推给苏京墨,理不直气也壮地挑剔,“我要鱼肚子上的。”
晚膳用完,原本该左左端去给言璟的汤药,被贺兰翾截胡。
贺兰翾放下药碗,站在桌前跟言璟大眼瞪小眼。
言璟问道:“你……有事?”
“殿下喝药。”贺兰翾笑嘻嘻地说道。
言璟看着还在冒烟的药碗,推脱道:“烫嘴,夜色深了,你回去吧,等稍凉后,孤自己会喝。”
贺兰翾跑到言璟的身后,给他捏肩:“殿下,右右和小槐花都病了。”
“听左左提了一句,这几天你辛苦了。”言璟继续翻看着桌上放着的藏书,“交代给你的信件。”
贺兰翾加重力道:“传出去了,殿下把信件交给我后,我便马不停蹄地去办了,殿下尽管放心。”
言璟盖上藏书,按停贺兰翾的手:“信件,被人截胡了。”
贺兰翾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立马为自己开脱:“不是我干的,我把信件交给了苏京墨,是他负责的。”
有福独享,有难不同当。
贺兰翾心中默念:对不住了,京墨,等涨了俸禄,我给你加点零用钱。
许是贺兰翾还残留点儿了良心,他为苏京墨辩解道:“殿下,想必京墨也不是有意的。”
但,良心不多。
“罚了他,就不能罚我了。”贺兰翾继续给言璟捶背,“我一个人照看府内这么多位病人,已是辛苦,要是这个时候还要罚我,天……”
言璟把藏书收了起来,拿起墨条开始研磨。
贺兰翾紧急将话在嘴里转了个弯:“他们岂不是会误了病情。”
“若是无事,便帮孤磨墨吧。”
“有事,有事的。”贺兰翾边朝门口大步流星地走着,边说,“我可忙了,事多到做不完,苏京墨也不肯帮我,烦死他了,一天天就知道偷懒。”
等房门关上,贺兰翾的声音戛然而止。
言璟放下墨条,笑出了声。
他岂会不知道贺兰翾亲自来送药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涨点工钱。
言璟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贺兰翾涨点俸禄,毕竟他就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的医师。虽然贺兰翾的嘴巴有时候说话不是很好听,做人做事也不是很端正,但胜在医术不错,身边还跟了个会种药的苏京墨,一年到头,能省不少买药材的钱。
站到墙角的花盆边,言璟把汤药一倒。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
匆忙离开的贺兰翾,去而复返。
“殿……殿下。”
贺兰翾盯着言璟手里的药碗:“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言璟从容地将药碗背后,淡定自若地说:“给花浇浇水。”
“你们……”贺兰翾握紧拳头,来回踱步,连连跺了好几下脚,“太过分了!”
“我累死累活地救活你们,你们一个个竟都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都想砸了我的招牌,你们知不知道我靠着这个招牌,能比普通医师多挣多少银两!”
言璟安抚道:“孤给你涨俸禄,消消气。”
贺兰翾把手里的两颗酥糖丢给言璟:“那些本来就是我应得的。”
“我要回师门,我不干了!”
待贺兰翾咋咋呼呼地跑回房间,苏京墨早早将热水备好。
苏京墨拧干帕子,拉住刚进门的贺兰翾,给他擦洗跑得泛红的脸蛋儿:“跑这么快,后面有鬼在撵你?也不怕在路上摔一跤把牙磕掉,到时候,看你怎么吃那些好吃的。”
贺兰翾往床边一坐,苏京墨给他挽起裤脚,脱去鞋袜。
“我要回去了。”贺兰翾看着苏京墨的头顶,他抬起脚,踩着苏京墨的膝盖,“你跟不跟我回去?”
苏京墨由着贺兰翾将湿漉漉的脚丫子放在他干净干燥的裤子上:“去哪?”
“回思弦阁,我不干了,我要辞工。”贺兰翾被热水通红的脚趾头蜷起,“你和我一起。”
苏京墨拿着贺兰翾的脚,重新放回木盆:“认真的?”
贺兰翾把热水甩到苏京墨的脸上:“那当然,我哪次不是认真的!”
“今日太晚了,要走也得等天亮了再说。”
睡觉时,贺兰翾偷摸钻进了苏京墨的被窝,他的胸口贴着苏京墨的后背,鼻间似有似无的药香,渐渐抚慰住了贺兰翾砰砰乱跳的心脏。
贺兰翾戳了戳苏京墨的肩,轻声问道:“这次,你还跟不跟我走?”
苏京墨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没有回答贺兰翾的问题。
热热的被窝,像是被点燃的艾叶,困意爬上贺兰翾的眼皮。
没多久,贺兰翾也昏睡了过去。
睡着的苏京墨,睁开眼睛,轻轻地转过身,将睡觉不是很老实的贺兰翾拥入怀中。
“苏京墨,你发什么呆!”
贺兰翾在地上躺了半天,这苏京墨不仅不哄他起来,甚至还出神,嘴角莫名挂着傻笑。
苏京墨弯下腰,双手穿过贺兰翾的腋下,一把将其提溜了起来。
等贺兰翾站好,苏京墨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你是不是忘了,这次离开师门,你我是被赶出来的。”苏京墨捡起包袱,“你觉得如今我们还能回去白吃白住?”
贺兰翾嘴硬道:“怎么不能回去,我是谁?贺兰翾,思弦阁阁主的关门大弟子,我师父就我这么一个徒弟,他还能真的把我逐出师门不成。”
“出来的时候,我听新来的师弟们说,阁主亲口承诺,会在他们中间挑选一名天资上等,说话好听不气人的弟子,为他的新徒弟。”
“什么?!”
闻言,贺兰翾感觉天都塌了。
出门一趟,家被偷了。
“长公主府沐瓷,求见言璟太子。”
沐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下,她看着不该出现在府内的两人,神色淡淡。
贺兰翾立即躲到了苏京墨的身后,他双手抓着苏京墨的手臂:“怎么办?”
送完药的左左,端着两个空碗走了过来。
见到沐瓷时,她脚步乱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
左左原本想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过去,但偏偏好死不死,贺兰翾叫住了她:“左左妹妹,这位姑娘是来寻殿下。”
左左停下脚步,被迫转身:“跟我来。”
沐瓷行礼道:“有劳了。”
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左左带着沐瓷来到了小花园。
沐瓷的手搭上腰间绑着的长剑,跟在左左身后,她打量着四周开口:“这应该不是去见言璟太子的路吧?”
“确实。”左左转身,刀锋一冲沐瓷心门。
“因为,这是去见阎王的路。”
沐瓷拔剑,挡下左左的短刀:“我不过是替长公主来见见太子殿下,姑娘实在不必送我如此大礼。”
“我身份低贱,怕是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