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扶光本来是这么想的,可心里又忐忑着蓝瑶会不会因此触及回忆而觉得不适。蓝瑶刚一开口他立刻就接了话,“可以可以。”
手中早就准备好的法器闪着灵光转了半圈,蓝瑶抬头见天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从白天到夜晚的转换毫无任何征兆。
他们身边的场景变成了喜气洋洋的喜堂,上首位置上端坐着新郎官的双亲,宾客簇拥上前,看着司仪主持两位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本来一切都如同普通的婚礼那样进行着,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夫妻对拜时,粗大的一对龙凤喜烛上烛火被风吹得蓦的一闪,然后喜堂当中就响起了带着哭泣声的歌谣。
“哭嫁不详”,蓝瑶感叹,看着新娘如同木偶一般停在原地,迟迟不肯拜下最后一拜。
在古老的传说当中,哭嫁仪式原本是新娘在娘家出发时要表达不舍的仪礼,一段哭嫁歌谣之后拜别父母,带着眷恋开启全新的生活。
可若是在拜堂时的哭嫁,便预示着血光之灾。
因为此时不舍,预示着新娘对这段婚事并非自愿。
是什么胁迫了她呢?
百里扶光忽然揽着蓝瑶的后腰将她往后拽了几步,突然掀开盖头的新娘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把巨大的刀!
新娘挥舞着锋利的长刀,朝着距离她最近的新郎砍去!
新郎顿时中刀倒地,新娘这一刀不偏不倚砍在了新郎的脖颈上,一刀斩断喉咙,鲜血喷溅出来,新娘的刀锋和裙褂上都染了血,却笑得极为开怀。
百里扶光将蓝瑶拉开,避免了新郎倒下时鲜血喷溅过来落在她的衣裙上。
蓝瑶摇摇头,“都是假的。”
百里扶光自己忘记了那是他重现的时光幻境而已,血不会染上她的衣裙,所有流过的血早就在日出时分已然干涸。
他们站在原地,惊讶地看着新娘发了疯,一刀一个先后砍断了新郎和司仪的脖子,然后披着满身血色又杀了新郎的父母,最后将刀锋对准了前来的宾客们……
宾客们尖叫着四散想要逃命,还有人试图仗着人多制服新娘,可新娘手里的刀太过锋利,她又是完全不要命的架势,所有靠近她的人都被砍伤,无一例外。
而尝试要逃出宅子的宾客不知道为什么根本跑不出去,他们惊慌地跑出去又回到原地,最后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又一次撞上了新娘的刀锋!
最后现场除了新娘之外一个活人都没有了,新娘踩着一地血迹和尸体走到院子里,脚步踉跄地跪在了原地,在此之后,直到官府衙门的差役接到报案前来时,她都没有再动弹过。
甚至,当她被衙役锁上铁链时,她完全没有任何挣扎,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长刀重重砸落在地,上面已经凝固了厚重的血痕。
“鬼打墙?”
蓝瑶眯着眼回忆,此刻天已经亮了起来,他们回到了原本真实的场景当中,一切重现的画面都显得格外诡异且不合理。
“新娘是人”,百里扶光将扇子攥在手掌当中,非常笃定地说,“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的气息,她是人,不是妖物或者亡灵,也没有任何被附身的征兆。”
“她杀人的手法倒是非常熟练”,蓝瑶指着地上和墙上喷溅各处的血迹说:“从血迹喷溅的情况来看,几乎都是一刀毙命,直击要害,她的手很稳,刀也很锋利。”
“她看起来并不像个习武之人”,百里扶光摇摇头,“一点修仙的灵力都没感受到。”
“她就是个普通人!”突然赤瑕出现在原地,响起来的声音吓了百里扶光一跳,“我都打听清楚了!”
赤瑕先前被他们打发出去打听情况,一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小少年,一边买吃食一边打探前一晚发生凶案的八卦是再正常不过了。
此时镇上的各家店铺开始逐渐开了门,因为大家都听说凶手被衙门抓到了,甚至有人看到本地的县令匆匆赶去了衙门,手忙脚乱的说是要亲自审问此案。
“她是什么人?”
蓝瑶问,“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不可能有这样杀人的身手和这样的刀。”
“她是屠夫的女儿”,赤瑕一句话就说明白了,“杀人的凶器就是杀猪刀。”
“怪不得”,一切都能解释通了,杀猪刀锋利无比,能够将猪一刀毙命,自然也能顺利杀人。
“她为什么杀人?”
“他们不肯说,但我偷偷听他们说,好像这新娘……是他们买来的!”
赤瑕皱着鼻子一脸不解,“为什么要买新娘回来成亲啊?”
“对啊,戏文里唱得都是情投意合才会明媒正娶,买来的新娘……是因为没人跟这新郎官情投意合吗?”
百里扶光也不懂,毕竟他并不是人。
赤瑕自然也不懂,毕竟他也不是人。
作为在场唯一有人类血统的,蓝瑶实在觉得心累。
“婚姻是情投意合?”她禁不住冷冷地笑了起来,“如果世上的婚姻全都是情投意合,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幸的女子?”
又怎么会有枫鹃谷的血色婚礼?
“不如,我们听听新娘怎么说?”
蓝瑶拍了拍赤瑕的肩膀,“你一定打听清楚大牢在什么地方了吧?”
“当然!”
赤族小少主一脸骄傲扬起头,“我已经搞清楚她被关在什么地方了!我这就带你们去找她!”
所以说赤瑕的蜉蝣步从不会出问题,但这并不代表他这个人办事不会出问题,比如现在……
赤瑕、蓝瑶和百里扶光三人站在破旧的大牢当中面面相觑,大牢里没有犯人,只有他们三个人。
蓝瑶:“……”有时候当个人也挺无助的。
百里扶光:“新娘人呢?”
赤瑕馒头都是问号:“为什么新娘没有被关在大牢里呢?”
还是蓝瑶的脑子转的最快:“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被带去审问了?”
“对哦!”
百里扶光和赤瑕两人异口同声,恍然大悟。
县令亲自审问,人犯自然要被提出去见官了。
倒也不用再费什么心思,满身血污的新娘跪在地上,看着上首高高在上的县令,平静地开口:“人都是我杀的,但是他们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