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
白榆摇摇手指,“我的目标,是个死人。”
“死的那个庶女小姐?”
“你那天不是问过我,世上到底有没有起死回生这回事吗?”
白榆站了起来,站在栏杆旁边,居高临下眺望着楼下恣意谈笑的宾客们,脸上不自觉流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本司主便让你见一见,什么是真正的起死回生。”
霍云川静静望着她的侧脸,分明已经久经血腥杀戮,却还是被她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杀气震慑。
她身上有种决然的杀意。
是连他也没有把握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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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无忧镇的黑夜仿佛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就悄然降临。
安阳家位于镇子东南,作为南境首富,这里是他们的祖宅,历经几辈的耕耘之后,这里已经是一座格调繁华的秀丽庄园。
刚过十五的月光凄然地洒落在整个庄园当中,搭配着不时蝉鸣,有些不合时宜的诡寂感。
气质与设计都极具南境特色,园林景观搭配白砖青瓦的建筑,看起来清幽脱俗,错落有致的亭台假山与流水池塘背后,掩映着安阳家嫡女千金小姐的闺阁。
安阳宁刚梳洗完毕,两个侍女仿翠和折柳正用柔软的布巾为她擦拭头发。
她今年刚过及笄之礼,寒星宫的求亲帖子就已经送上了门,甚至请来说亲的都是天工坊三阁主,面子给得极足。
安阳宁长相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五官气质浓郁,一双吊起来的杏眼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威严的凶相。
她只穿着淡粉色里衣,半敞开的领口露出一截红色线绳,沉甸甸的似乎坠了什么在脖颈上。
侍女们都无比乖顺,大气都不敢出一点,垂着眼轻手轻脚给她擦拭头发。
突然她们身侧的灯架上蜡烛灼烧的灯芯啪啦一下子爆开,折柳没留心被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布巾没拿稳便径直摔在了地上。
安阳宁“嘶”了一声,随手就是猛地一推,直接将折柳推倒在地,喝道:“你干什么!”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折柳瑟瑟发抖,无力辩驳着。
安阳宁瞥了一眼地上的布巾,另一名也吓得不轻的侍女仿翠立刻捡起来捧到她面前,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模样。
“好啊”,安阳宁眯着眼看布巾上坠着的一根长发,顿时提高了声音:“竟然弄掉我的头发!”
“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折柳立刻连连磕头求饶,“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好居心叵测的奴婢,竟然还想有下次。”
安阳宁将布巾狠狠砸在折柳脸上,“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立刻就有婆子们进来拖人,折柳吓得大哭,一边哭一边求饶。仿翠也吓得眼睛都红了,眼看要哭出来,但还是极力在旁边小声劝说:“小姐,您马上要议亲了,死人是不是……不太吉利?”
“你说的有道理”,安阳宁想了想,开口阻拦:“先别打死了,把她头发给我全剃了,让她先去门口大街上洒扫,等我议亲之后再说。”
折柳被拖了出去,安阳宁笑得很开心的模样,看着仿翠说:“你看本小姐多么慈悲大度,还愿意放她一条活路。”
“小姐慈悲,小姐大度”,仿翠此时哪里还敢多说半句话,瑟瑟发抖连连点头应和,生怕自己的头发也保不住了。
安阳宁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朝她挥了挥手:“继续。”
仿翠赶忙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更放了轻柔的动作给安阳宁擦拭头发,安阳宁一脸很享受的模样闭上了眼。
门外隐约传来哭喊和求饶的声音,夹杂着人被在地上拖行撞击地面的声音,一听就是折柳的声音,但很快渐渐远去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依然安静舒适,仿翠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一会儿头发擦干,安阳宁抬起眼皮,不说话只指了指桌上的一个桃红色的小罐子。
仿翠赶忙拿起罐子打开,又小心往她发尾上涂抹。
安阳宁似乎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便跟侍女说:“这是十两金子一瓶的桂花油,小心些,洒了一滴也是你拿命都赔不起的。”
仿翠咬着唇死死抓着瓶子不放,安阳宁就如同一条美艳但剧毒的毒蛇,随时随地就能张开獠牙狠狠咬她一口。
好歹终于将那昂贵的桂花油涂抹在了安阳宁的长发上,千金大小姐娇柔地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我要休息了。”
仿翠立刻感觉解脱了,忙不迭依次熄灭了房间里各处的火烛,只留下几盏在外间照明用的,然后就朝着安阳宁行礼,帮她放下床帐之后迅速关门跑了出去。
安阳宁懒洋洋在自己的床榻上躺下,房间桌面上的金丝香炉当中还燃着香,烟雾袅袅,她拉起被子便跟往常一样歇下了。
随着她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领口滑出一块通透的黄玉环佩,看起来金灿灿的,上面刻着不知道什么的纹路,静悄悄地躺在她的衣襟上,在幽深的夜色当中隐约亮起一点光来。
窗外月色躲在树丛的阴影当中忽明忽暗,退出房间的仿翠跟其他两个侍女一起守夜,被莫名其妙吹起的一阵冷风吹得直起鸡皮疙瘩,不免抱着胳膊挤着靠在一起取暖。
“呜呜呜呜……”
风穿过树丛凄厉得很,黑漆漆的枝杈乱摇。
三个侍女挤在一起,突然听到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从夜色当中飘荡而起,她们听到都是一愣,三人惊恐地对视。
“怎么又来了?”其中一个侍女低声喃喃说道,一边用力抱紧了自己。
仿翠听了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什么又来了?”
“你今日第一次守夜吧?”另一个侍女瞥了一眼安阳宁的房间,才敢小声说话。
“对呢”,仿翠连连点头,“晚上会发生什么吗?”
“就最近几日很是奇怪,总能听到铃铛声在响。”
“铃铛声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就……前几日落水死了的那位小姐,最喜欢在手腕上戴铃铛。”
“日日都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冤屈散不出去……”
“你说薇小姐?她不是溺水身亡吗?”
“那只是说辞罢了,其实……”
“嘘!”
眼看着她们两个侍女越说越多,仿翠听得心惊胆战,她自然知道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连忙按住了要说实话那人的嘴,用眼神警告她:“话可不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