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绩打探来的消息,出现了特别的情况,是厉延贞他们,没有想到的。
如果说起来的话,马行徼为盱眙班头,与淮阴县尉相识,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在见到了柳宏泰这个县尉之后,马行徼就忽然失去了踪迹,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前边曾经说过,陆绩虽是淮阴的大团头,有些势力和人,依然是他所不能够企及的。这其中,就包括了县尉柳宏泰。
想要从柳宏泰那里,打探到马行徼的消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现在,他们还不清楚,这柳宏泰和马行徼之间,到底什么关系,如果贸然前去的话,反而有可能打草惊蛇,将他们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三人经过一番商讨,最后还是拜托陆绩。派人暗中,从柳宏泰那里调查一下,是否有马行徼他们的踪迹。
厉延贞和刘行举他们,也不能够完全坐等陆绩带来的消息。得知马行徼到了淮阴城后,曾在一个叫黄头客栈的地方投宿,他们就准备,从这里查找,以求能够得到马行徼的踪迹。
厉延贞两人的决定,陆绩并没有反对。不过,却暗中吩咐手下的人,注意两人在淮阴城内的安全。
此前晚上,刚见到刘行举他们,接受求助的时候。陆绩并没有特别的在意,后来又特意吩咐了手下用心打探,不过是看在,厉延贞对马行徼较为上心的份上。
不过,等到手下的人,传来了马行徼的消息之后,陆绩才意识到,自己把这件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牵扯到了县尉柳宏泰,并且人还失踪了,怎么看上去,这件事情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陆绩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陷入到了某件惊人的事情当中。只不过,他现在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一种直觉而已。
厉延贞和刘行举两人,将田壮留在了白水庄,让他等待陆绩这边带来的其他消息。
两人离开之前,陆绩交给他们一块令牌,这是代表陆绩身份的象征,有了这块牌子,在淮阴城内行事,会有很大的便宜之处。
在进入淮阴城时,这里并没有如同盱眙那样,有民壮进行盘查。在进城城门的一刹那间,厉延贞陡然想起来,盱眙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田县尉等人几人,接连遇刺。如同这样的恶性事件,按道理来说,县令李泽亮应该呈报州府才对。而州府如果接到了呈报,除了令盱眙进行查办之外,如同淮阴这样比邻的县府,应该也协同盘查才对。
可是,从淮阴现在的情况来看,这里的人,似乎并不知道盱眙发生的事情。
难道说,李泽亮他们,并没有呈报州府。或者是,州府接到呈报之后,没有责令其他周围县府协查。
不管是哪种情况,这里边都透着怪异之处。
想到这些,由此不免让厉延贞心中,为此次淮阴之行,生出了危机感来。
看来,这淮阴城,同样是暗涌丛生。
他现在更加感觉到,马行徼的失踪,恐怕真的和淮阴县尉柳宏泰,有着莫大的关系。
厉延贞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猜想,告知于刘行举。
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对于这种猜测,说出来,恐他也不会相信。
在白水庄之时,虽然陆绩提及到了柳宏泰,但刘行举和陆绩两人,都没有怀疑过,他会和马行徼的失踪有关系。
或许是身份地位使然,让他们这种地下灰色地带的团头,对于官府中人,有着发自内心的畏惧之意。
在盱眙的时候,虽然刘行举接受了马行徼的求助,心中却依然有着畏惧。吩咐手下的人行事,万千小心为上。
二人根据陆绩的指点,进城之后,直奔黄头客栈而去。
黄头客栈在成定坊内,而成定坊是淮阴城中的商贾聚集之处。过往淮阴的商贾,只要进入到淮阴城,定然会到成定坊投宿。所以,这里人员情况,也是淮阴城中最为复杂的地方。
据陆绩所说,这里虽然也有他的部分势力,却并没有完全的掌控成定坊地下势力。主要原因就是,成定坊的黄头客栈背后,就是县尉柳宏泰的族弟。而成定坊中的很多商户,基本上都依附黄头客栈。
从这点上来说,厉延贞也对柳宏泰有所怀疑。族弟控制成定坊地下势力,如果没有柳宏泰的暗中支持,想必陆绩绝对不会放任他做大的。
虽然,陆绩并没有提及这点,想必也是因为,他对县尉柳宏泰的畏惧。
正因为如此,陆绩虽然给了块令牌,但是在黄头客栈,却是没有太大的作用。
不过,陆绩的名头摆在那里,即便是黄头客栈的人,面对令牌的时候,还是会礼遇有加。
这也是厉延贞,在进入到黄头客栈之后,才发现的情况。
他和刘行举走进黄头客栈,侍者便上前笑脸相迎。不过,当听到刘行举打听盱眙马行徼的时候,侍者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侍者很快叫来了客栈掌柜,一个四十左右的人,清瘦黝黑,眼窝深陷,看上去犹如痨病鬼般。他上下打量厉延贞和刘行举,问道:“二位,不知有何见教?”
“在下盱眙刘行举,这位叫马岩,是盱眙班头马行徼的族弟。前些时日,马班头前来淮阴会友,过去多日却不曾返回。家中担忧,并拜托在下领其族弟前来淮阴打探。今日听闻,马班头到淮阴之后,曾在贵店投宿,为此前来求教。还望店主,能够指点!”
这番说辞,是在前来黄头客栈之前,厉延贞和刘行举商量好的。
掌柜闻言,脸上闪过一抹的凝重,目光在厉延贞身上不停的打量。从他眸光之中,厉延贞看出了疑色。
“哎呦!原来是盱眙刘团头当面,恕小人眼拙,不知团头驾临。”
掌柜面上疑色一闪而过,惊讶的向刘行举拱手施礼。
“店主客气。却不知,马班头之事,店主是否知晓?”
“还请刘团头恕罪。虽说,马班头确实曾于鄙店投宿。不过,他只停留了两日,随后便离去了。此后,再也没有见到过马班头。”
掌柜虽然这样说。但是,从他闪躲的目光。却看的出来,此人是不善隐藏之人,就连刘行举都看出来,他没有说实话。
厉延贞察觉到,刘行举脸上闪现出一抹厉色,急忙轻轻触碰,意示他千万不可莽撞。
刘行举用力的喷出一口浊气,从怀中掏出陆绩令牌道:“在下和白水庄陆团头相交至深,此前陆团头曾言,希望店主能够给予帮助,他定感激不尽。”
看到陆绩的令牌,确实让掌柜愣了一下。不过,随后只见他眼珠转动,似乎在权衡什么。
“刘团头哪里话,别说有陆团头的叮嘱。就是刘团头亲自前来,小人又怎敢怠慢。只是,小人确实对马班头之事,不甚清楚。”
见这个家伙,依然不为所动,刘行举正要动怒,却听到他说道:“不过,小人却想起另一件事情来。就在几日前,盱眙一个姓杜的民壮队长,也曾到小店前来寻找马班头。现在,这位杜队长还在店里,二位郎君要不然询问一下他。”
“杜彬?”
厉延贞闻言惊呼出声。
在白水庄之时,他也曾拜托陆绩,打探杜彬的下落。只不过,并没有任何消息。却没有想到,杜彬居然在黄头客栈里。
厉延贞和刘行举见到杜彬的时候,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们在客栈后院的房间内,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杜彬。此时,他脸色煞白,没有丝毫的血色,他们进入房间的时候,杜彬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死去了一般。
厉延贞匆忙上前查看,才发现杜彬好像是在昏睡之中。
刘行举面色阴沉,身上不由散发出了凌厉肃杀之气,让跟在身后的掌柜,不由的打了个寒颤,面色惊惧。
“这是怎么回事?”
“刘团头不要误会!”
掌柜心惊胆战的急忙解释道:“杜队长的情况,是在他前来第二日,出去了一趟之后,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小人见他伤势颇重,恐出现什么意外,还请了城内的张大夫为他诊治了一番,这才算是稳住了他的情况。”
听到掌柜的这番解释,刘行举面色才算是缓和了下来。
厉延贞上前轻声呼唤,杜彬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这不由让他心头一紧。
“得找个大夫来。刘大兄,还要劳烦你跑一趟,我在这里守着杜大哥。”
刘行举点头应下,转身又对掌柜叮嘱了几句,才前去寻找大夫。有他的叮嘱,掌柜喊来几个侍者,在旁伺候着。
看着杜彬的样子,厉延贞心头凝重。怪不得,一直没有杜彬的消息,没有想到他居然受了重伤。
对身旁的掌柜和侍者,厉延贞一直都怀有警惕之意。从进门侍者的反应,以及掌柜的异常,都透露出了,黄头客栈的诡异之处。
重要的是,这里边还有淮阴县尉柳宏泰的存在。杜彬重伤在这里,却没有一点消息传出去,厉延贞怀疑,是被黄头客栈的人给隐瞒下来的。
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和刘行举前来,这个掌柜却将杜彬的情况给透露了出来。
难道说,这里边有什么阴谋?
现在留在黄头客栈,无疑是很危险的。但是,杜彬的情况,不能够确认稳定的话,厉延贞也不敢轻易让他挪动。
他现在希望,刘行举出去寻找大夫的时候,能够去找陆绩的人。刚才在这个掌柜的面前,他没有提醒刘行举,便是怕这个家伙有所惊醒。
只是,不知道刘行举,是否能够想到这点。
就在厉延贞忧虑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刚离开的刘行举,却又返回来了。而且,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就在他感到诧异的时候,刘行举告诉他,这些是陆绩派来的人,一直在黄头客栈周围候着。
厉延贞这才知道,陆绩暗中派人保护。
黄头客栈的掌柜,看到陆绩的手下后,面色变幻不定。眼中显露出了犹疑和悔色。
这家伙本来就是不善隐藏的人,见他这个样子,厉延贞就更加的肯定,他透露杜彬的情况,定然不怀好意。
现在陆绩的人出现,看来让他有了顾虑。
厉延贞心有余悸,如果陆绩没有派人跟随。或者,刘行举也没有向这些人寻求帮助,恐怕他们两人,今日没有那么容易,能够走出黄头客栈了。
见到陆绩的人之后,掌柜犹豫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望着这个家伙离去的背影,厉延贞眼中出现了一抹厉色。
他向刘行举示意了一下,后者便暗中吩咐陆绩的人,悄悄的跟了上去。
没过多长时间,陆绩的手下找来了大夫。经过一番诊治,确认杜彬是被人重伤内腑。
大夫用银针,在他背上扎了几针,杜彬喉头一阵涌动,喷出几口恶臭的黑血来。随后,又煎服了汤药。服过药大概半个时候后,杜彬终于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郎……郎君,为……为何在此?”
看到床榻前的厉延贞,杜彬颇为吃惊,有气无力的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厉延贞阻拦下来。躺下便喘息着询问。
“不是你让田大郎,去找我的吗?”
厉延贞笑着道:“杜大哥吩咐,小弟又怎能推脱呢?”
说着,他向杜彬眨眼示意,让他不要轻易开口。接着又言道:“说起来,还要感激这里的店主,否则的话,小弟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杜大哥了。你暂且缓和一下,等会儿再让大夫诊断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先转到白水庄休养。不好在这里,继续劳烦店主才是。”
身后陆绩的人听了,便将大夫喊来,为杜彬把脉。所幸结果不错,杜彬的伤势已经完全稳住了,用马车将他转到白水庄,完全没有问题。
厉延贞便让人准备马车,并与刘行举前去与店主告辞。
在前堂,见到掌柜的时候,这家伙面色已经如常,没有任何的异样。厉延贞看到,他身后不远处陆绩的人,向他们微微颔首,便知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