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9§ 钱不是这么花的
《幽部耆旧传》:……石大叔,名头,北汉先主董先之乡里人,身长八尺,腰带十围,膂力绝人,作石数十年,尝与先论磨,受益匪浅。……
话分两头。
董富和董利两兄弟自从输给董先二十万钱后,心里很是窝火,一直安排人盯着董先,想找个由头,再把钱拿回来。
可他看到的是,董先以骨折为名,继续瘫在农庄的院子中,把事务都交给董固,自己该吃吃,该喝喝。
也是,八岁小儿,正是狗嫌的年纪,能这么乖,已经很难得了。
他们实在无语,想下手都没机会。
而这几天,右匠头董固很是尽责。
在每当完成十份个人简历后,便送来小院,听候左匠头董先差遣。
而董先身边的益和枝,就没那么幸运了,累得直抱怨。
“枝呀,小郎君唤你何事?”
“没,就是让我帮忙缝块椅垫,说是老坐着屁股痛,只是这中间还要塞杨絮,一会还要出去扫一些,晾干备用。”
“还好正是飘絮的时节。”
“是呀,唉,小郎君啥时能不这么折腾就好了。”
“这些天小郎君长胖了,都变重了,扶不动了,要不要让主母再派两人过来,不然经不起小郎君的折腾……”
院墙外突然传来咆哮声,终于有人爆发了:
“别拦着,不管是谁,今天都要给个交代,为何这好好的石磨,中间还要刻八区斜线磨齿,而且还要求上下结合紧密?”
“不懂可别装懂,老子是快三十年的石匠,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填劳什子个人简历,老子最烦这些繁文缛节了,还有完没完了!”
一名腰带十围,仪状魁岸的中年匠人气呼呼直奔董先居住的小院而来。
后面还带着几名膀大腰圆的弟子。
边上拉扯匠人衣袖的正是董固。
“敬安,别拉我,我就是去找小郎君要个说法。不揍人,真的!”
“石大叔,听我的,别冲动,这是家主的意思,你先按左匠头的意思,做一个出来,交了差再说,反正不差你的工钱。”
益和枝听到院外有人要找小郎君麻烦,急忙关上院门。
董先有些懵逼!
不就是看到石匠石头的简历,想起喝碗没有粗粝杂质的豆浆,吃块纯洁的豆腐吗?!
再说了,人家枝可以不时做点小东西,而益的任务难道只是不停地烧开水?
是时候让她也做点事了!
……
“啥,有人上门闹事,阿虎闭门不出!”
“是谁上门闹事?”
“是石头,就是那个脾气臭,自以为是,从不与人来往的石匠。”
“哦,是石大叔呀。有好戏看了”
董富接到贴身奴婢的回报,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不正好吗?想瞌睡就送枕头。”
于是董富找上董利,三步并做两步跑,急忙去找祖父董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一个拱火,一个加柴:
“王父呀,阿虎在胡闹呀,先是让敬安给每个匠人做个人简历,浪费了数百块木牍,现在又让石头改磨,石头都上门了。”
“王父呀,这工钱事小,可是这么随意折腾,浪费钱财的习惯一旦养成,事情就大了,毕竟这钱不是董先自己出呀!”
“王父呀,阿虎惹出了事端,自己却闭门不出,任人上门辱骂,丢尽我董氏的脸!”
“王父呀,再不管管,让阿虎瞎搞下去,这些匠人门客都会离我们而去的。”
“王父呀,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董畯听了二人的小报告,心里也在犯嘀咕。
本来让八岁的小孩去管匠人的事,就不该是一个成年人的做法,尤其是像自己这样,成熟稳重的花甲老人。
当时也就是自己心怀愧疚,再加上他真的把犁改成了,自己当众人的面,当然要说话算话。
再说了,董固怎么没拦着呢,还跟着一起胡闹?
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失策了,真是失策了,是时候改正错误了。”
但董畯就是要纠正错误,也不能悄悄的。
他想营造一种,不是我说话不算话,而是你辜负了我的期望,搞砸了事情,所以才被撤的。
顺便还能教育大家要有责任意识的大道理。
你瞧,犯了错,出了事,匠头上任没几天说免就免。
而我这个花甲老头,该自打嘴巴就自打嘴巴,该纠正错误就纠正错误。
我都这样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于是他叫上董凯,并让家宰董义去请相里器等匠人门客,到董先居住的小院集合。
董富和董利一见祖父有所行动了,立刻也狐假虎威地跟着去凑热闹。
一行人听到家主召唤,立即放下手上活计,急匆匆奔向小院。
还未到门口,就听到董先在里面高声大叫:
“进来,让他进来,别关门!”
对于不时麻烦别人,董先一点也没不好意思。
益和枝本着对董先负责的精神,说不开就不开。
拜托,真让石头进门了,打起小郎君,自己要不要上?
不上,这个奴婢不忠心护主。
上,这个奴婢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以死护主,严重了,但至少可能会伤痕累累吧。
开玩笑,关起门才是正确的做法。
益和枝目光坚定,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达成一致:
我们这是为保护小郎君,违抗命令就违抗命令了。
她们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近来,因为鲜卑南寇,南下的流民增多了。
有些还是左衽披发的外族。
虽说这对借机兼并人口的大户是好事。
但也灵丘的治安构成了挑战!
董先拄着拐杖,挥舞着手:
“开门,听我的,开门,没事的。”
他当然有这底气了。
光鉴之眼显示,这属于石头的点还是亮绿色的,还没到黑色死仇的境地。
门外,石头怒气冲冲,直到看见董畯,才略有收敛。
等听到家主的声音后,益和枝才敢打开院门。
当身高八尺的石头走进小院时,184厘米的身高还是让127厘米的董先吓了一跳。
这胳膊,这肌肉,还有这十围的肚子,得耗费多少布料?
董畯一脸严肃。
董富和董利一脸吃瓜看笑话,一副贱贱的模样。
董凯还是皱眉烦恼着,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新犁虽然不错,可是只有一张。
这才过了几天,改犁需要三天,新犁需要的时间更长,地那么多,新犁不够真的不够。
相里器显然不知所措,他奉家主指示,一直带着弟子在忙改犁的事,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董固还是拉着石头的袖子。
虽然自己有七尺多高,但在八尺高的石头面前,还是矮了一大截。
没法子,拉不住,真的拉不住呀,看来自己这个右匠头和管事的名头怕了要被一撸到底了。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敬安,是怎么回事?”
董畯率先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直奔主题。
“禀家主,小郎君让石匠改磨,石匠有异议。”
董固,如实反映,目光下垂,不敢直视。
“石头,敬安说的可是实情?”
董畯转向高大的石头,目光上抬,一点也不畏惧。
“老家主,我石头打石三十年,石磨也打造过数十盘,从没听说要在两磨之间打出八区斜线磨齿,还要结合紧密的。”
“阿虎,你来说说这是为何?”
“王父,这样是为了……”
“王父,你别听阿虎乱说,人家石大叔这么多年大匠身份是白来的吗?岂是一个小儿能比的?”
董富怕爷爷听了董先的话,又改变态度,于是想趁热打铁。
“就是,就是”
董利一旁助阵。
“二位嫡兄,要不再来赌上一把,如果按我说的做,能让石磨变得更好,你们二人再给我二十万钱!”
董先看到那道令人厌恶的眉,于是讪笑,调侃。
对了,话说这两位嫡兄输给自己的二十万钱到哪里去了,怎么没给我?
当时只记得父亲董建说了,董富董利的二十万钱在爷爷的监督下已经给了。
十万钱有一千三百多斤,超过十石重。
这二十万钱就要二十石,近六百公斤,你确定真的给了?!
该不会是从中扣去填写个人简历的木牍了吧?!
难怪要木牍时那么干脆,有预付款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古代版红包我帮你保管?!
其实古代红包除了五铢钱外,还有一种金五铢。
金五铢不仅当红包,还可随墓葬。
跟麟趾金重250克不一样,金五铢只重5克左右。
但铜与金的价值就差远了。
董富一看到董先的调笑,怒气不打一处来。
去,改犁赢了我后面十年的厌胜钱,现在又想用改磨赢走我前面十年的厌胜钱!
阿虎,你好贪心呀,我还就不信了,次次你都能赢:
“赌就赌,不过若是这回你输了,不仅要把之前的十万钱还给我,还要再把你这八年来的厌胜钱都给我。我知道你的厌胜钱不多,就算八千钱,如何?”
董富就不相信了,那高大的石头,三十年的打石经历,会不如一个八岁的,连锤子都不一定挥得动的小儿。
他决心把赌押在石头身上,钱多钱少对自己这个嫡子来说,不是事,重点是要出一出这口气。
但他就没想过,如今他还有钱吗?
董利不想赌,他真的不想赌,他没那么多钱,虽也是嫡,但是只是一个次子,真没那么多钱。
可是在董富坚定的眼神下,他也只能屈服。
于是跟着董富,用颤巍巍的语调说:
“也算我一份,我跟嫡长兄一起。”
“行”
董先想着,董富这回学乖了,知道向自己要赌注了,这下又有钱收了。
董畯尴尬了,又它马熟悉的剧情,这俩金孙能赢吗?
……
董建和莫瑶正陪着亲娘燕氏,在农庄老宅的厨房里忙碌。
一年到头,除了过年,清明时见上一见,像这样能承欢膝下的日子并不多。
这还是拜了董先死而复生的福。
他们的事其实也不少,原本只有矿上的事,现在又要加上与李医匠合股开药坊以及改犁后匠户左匠头两摊事。
李四那家伙,本就是家庭作坊,人手不够,要让白歧带一群人去。
这左匠头,要不要让太那水矿的两位大匠带几个人出手呢?
这人手抽出去了,还需要到城中找人牙子再买些奴婢补充!
当然这个要等回矿上时再去,到时一并带回矿上。
顺便还可买些粮食、油、盐等生活物资,之前做醢用了太多了。
不过,这些还不急,有时间就多陪陪母亲,尽尽孝道。
本来也要让董先来陪陪祖母的,但他骨折还没好,到时更让人操心。
而燕氏是妾,自然不能随意抛头露脸。
董先被马撞伤时,她是在场的,但外人来往多,后宅也不太方便露面。
上次试犁,她就只能负责后勤保障,给来访的客人准备宴席。
而董先拄着拐杖,她也只看了一次,便被董畯唤走。
说是怕过了病气,其实就是怕沾了晦气。
董先父母成婚,分家后忙于办矿,事务繁多。
只能把董先扔给燕氏。
说来董先六岁前是她带大的,属非典型留守儿童。
再加上隔代亲,这感情,不可谓不深,
而六岁以后,董先上了矿山。
燕氏就见不上几回面了。
分家了,住在外边小院,就跟窜门一样。
疏离了,有距离了。
燕氏想看看不了,想出门,家主董畯和女君大赵氏也不同意。
毕竟:男子居外,女子居内,深宫固门,阍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
当然对于贫穷的,温饱问题还没解决的人,或者卑贱的人来说,这种礼可以不守。
但对于像灵丘董氏这样,自以为仓禀已足的地方豪右来说,也是时候该知守礼节的。
而守礼的代价,就是必须压抑情感。
哪怕是亲情,对此,燕氏,深有体会。
正在忙碌的时候,听到有奴婢议论:
“听说阿虎小郎君被石大叔揍了!”
“是啥时候的事?”
“现下,就在他住的院中,连家主都赶过去了!”
燕氏听了,内心不安。
“孟律,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这阿虎怎么不让人省心,三天两头惹出事端!”
听着像在责怪,但语气却是满满的关爱。
“是,阿母,我这就去!”
董建放下手头的活,急忙奔向董先居住的小院!
……
董氏农庄客居小院,
赵峰正与借住在此的祈干和束显聊天。
当然也不是免费。
甚至,他们也可以在董氏农庄内折扣交易,免交税金,当然了也没有官方契券保障。
不过两人总算有了一处较安全的落脚地,可以存放准备的货物,直到府君日结束。
大会上,三人都看到新犁的商机。
虽然祈干和束显不断宴请,费尽口舌,但苦于董畯圆滑,常常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售犁一事一直没有进展。
这时屋外传来手下奴婢和雇佣们的议论:
“改犁的董氏庶孙,与族中大匠起冲突,要被揍了!”
“那庶孙不是被董氏家主任命为左匠头吗,大匠怎么也得看人呀,怎么就下得去手?打狗还得看主人哩!”
三人听了,不由也有了好奇之心。
于是三人相携,前往董先小院。
……
董先居住的小院,人越聚越多,越来越热闹。
有的找来石头垫脚,就趴在院墙往里看;有的爬到院外的树上,从上往下看;更多的是拥挤在院门口,议论纷纷。
“石头到底揍没揍?”
“没,董固拉着,没揍成!”
“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什么情况。
董先正在跟董畯讲条件。
“王父,想要知道我让石匠做的事是否有用,只需将老磨与新磨对照试磨即可,一试便知!益,你先去泡两份菽豆。”
一边的益知趣的离开。
“若是新磨不成,这左匠头之职可就没了,你可想好?”
董畯不管这个,他没忘了自己的目标,今天是来纠正自己的错误的。
“这个无妨。”
董先很硬气。
董畯看着不解气,补充到:
“之前二位嫡兄输的钱,可要用来赔偿磨,还有支付石大匠及弟子工钱。大匠一日二十钱,这你知道吧?”
盯上老子辛苦赢来的钱了。
董先有些气恼:
“知道!可是,王父,若是新磨成了呢?”
“你二位嫡兄这次赌输的钱,我替他付了。”
董畯也很干脆。
“不够,还需答应我几句事,不然日后,天天如此折腾,啥事都不用干了。”
董先也打着小九九。
今天一个石头,明天一个木头,后天一个铁头,有活不干,谁受得了。
“答应何事?”
“不可再干涉我接手匠人之事。”
“可”
“上回的二十万钱,和这次赢的二十万钱,都交给董固保管。”
“阿虎,为何,你不相信王父吗?”
董畯有些心塞,不是让董建说已经拿到钱了吗?怎么这小子还这么问?
“不是的,王父,接下来我还会让大匠打造新的器具,到时可能会失败,总花农庄中的钱不好!”
董畯想了想也是,一盘磨,一张犁,动辄上千钱,如果弄坏了,确实花费巨大。
董先能这样想也好,于是董畯回答:
“行,就按你说的办,若是新磨成了,加上这次的二十万钱,一共四十万钱,就算是你的私帐。钱就放董固那,从这次改磨开始,都要从你的私帐上扣,你可心服?”
“好的,王父,这本来就该如此。但如果是如此,日后我若打造新的器具,农庄要用,也要按价购买哦!”
董先一眼就看透了。
正所谓亲兄弟明算帐,如今算得清楚,日后就少些麻烦!
今天的时机正好,那么多人做见证!
董畯一脸黑线,这庶孙,果然不是吃素的!
半点亏都不吃,唉,算了!
分清楚也好,不然以后,说不定这俩金孙会被这庶孙吃到连骨头都不剩!
“如此也好,货放到族中商铺中出售,匠户原先都是抽二成,现在由你负责,就让他们承你的情,只抽一成好了。另外,敬安以后算是你的人了,他的月钱,也要由你的私帐上出!敬安,回头与你父说一声,今后这左匠头寄售的货物由他专门负责,你们父子对接清楚。”
“……”
董固一听,懵了!
啥,这就不要我了!
益泡好黄豆回到董先身边,听见提到月钱,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好的,王父,敬安兄月钱多少?”
“包吃住,一月三百钱。”
董畯一脸不屑,替董固回答。
“行,敬安兄,从今天起,你月钱涨到一月五百钱。年底只要未离开,未犯错,服从安排,额外加发二千钱过年!”
当董先开口后,现场一片哗然!
这牛顶的,一月五百,一年六千,年底外加二千,这就八千。
恐怕比他爹工资都高吧!
大匠一天工钱二十,一个月也才六百。
而且并不是每天都有活干的。
突然旁边飞起一脚。
原来是现场的董建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走董先的拐杖。
任由董先摔在地上。
不孝呀,不孝,见过不孝的,没见过这么不孝的!
一提到钱,这孽子的表现就像钻到五铢钱中的方眼里。
当时跟李医匠也是如此,如今对自己的亲爷爷也如此。
我怎么生出这样的不孝子。
还不如当初直接死了,埋掉更为妥当。
董建满满的自责。
董先被自己的父亲踢掉拐杖,侧摔在地,一下也蒙了,这是什么情况!
董富和董利听到祖父要帮自己付赌输的钱,一下就轻松了。
赢了之前输的钱就回来了,输了也不用自己付,这种好事落谁头上不高兴呀!
两人再看董先被教训,心里莫名其妙有了优越感。
谁让你和祖父顶牛的!
你这竖子,竟然连祖父都敢顶撞,活该,太活该了!
借董先倒地的时间,董畯也有想法:
他没想到董先竟然比自己还狠,这下台阶被自己砸了,这让自己怎么下?
这时现场被提及的人中,还有一个比较清醒。
董固没被董先的许诺迷了眼,这时他展现出理智冷静的一面。
家主这么说,就是摆明了要把自己放到小郎君身边了。
他猜测眼下的情形并不是大家所愿,于是以当事人的身份插嘴:
“家主,一笔写不出两个董字,在小郎君手下和在家主手下,对固而言,并没分别!”
董固那还有些稚嫩的脸,那还没长好的须,此刻显得老练许多,他顿了顿,继续说:
“我父为家主行族中商贾之事,已有数年,一直从未有过差错。而我跟随阿翁也有数年,明白记帐最要紧是要记得清清楚楚。自从家主派我担任右匠头一职,我就明白了,这是家主疼惜小郎君的心思……”
董畯有些蒙了。
我就是让你去监督他的,防止他年纪小,把事搞砸。
我有何心思呀?
说得不好,我可不认哦!
董建也蒙了。
啥,我父亲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呀!
都是我太笨,看不透呀!
阿虎这下白摔了!
董固想了想,又接着说:
“董氏以农兴家,因此,小郎君是与家业无缘的。家主为给小郎君谋一条出路,所以有意尽早培养,以便其能子承父业!同样的,既然董氏分家不分族,我无论是在家主手下,还是在小郎手下,都是在为董氏一族尽心尽力!”
对,对,对,这就是我的想法,董畯听后:
“敬安果然不负所托,希望敬安以后好好辅助阿虎,助其成事!”
看到台阶,赶紧下,免得一会又没台阶了!
然后转头看了看董建,呶了呶嘴!
董建明白,这是让自己去看看董先的情况!
这老爷子,心还是软的。
但父亲的尊严在那摆着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先说软话的。
董先这时也清醒过来了。
在益和枝一左一右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但仍然不敢让人去捡被踢走的拐杖。
站定之后,董先张口说道:
“不,敬安,阿翁,王父,还有在场的诸位,我说的是真的。就以上次赢来的二十万钱,外加八千钱为赌注。”
这庶孙,怎么这么轴呀!这么多人,这还让不让人下台了?
董建刚熄下去的火,又要冒了来。
自己的孩子,对自己的父亲,如此顶撞,打死也不带说的。
董畯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病得不轻呀,刚好点,咋就这么不懂事呢?
大家只听见董先声音响起。
“不仅是敬安的月钱,如果大匠愿意听我安排,月钱六百钱,大匠的弟子愿意听我安排,月钱三百钱,出师上涨到四百,之后视贡献,最高可与敬安一样。另外,所有人只要没离开,没犯错,服从安排,年底均有二千钱过年。”
“而族中所需,均需按价购买,可优先供货。眼下货少,价高则得。有需要者,需提前订货,并付定金。可以以物易物,但所易之物,按市值八折估价。”
“从族中商贾渠道得来的订货,按族中规矩,这个没问题。但不是从族中商贾渠道得来的,便不必按族中规矩。对吧?!王父!”
董先一口气把话说完,说实在话,这些东西太容易仿冒了。
与其防着,不如给他们一道口子,让他们可以合法取得。
这样好歹自己还能先赚一波小钱钱!
董畯听了,又要气晕过去。
“阿虎,那今后,这匠户之事,可是由你来养,每户的养匠田,到年底秋收后,族中可要收回。另外,族中也不会再有钱粮支持匠户。这都是实打实的钱。阿虎呀,可想好喽?!”
董先呀,可要想好了!
董畯祭出大招。
族中十户匠户,每户二十亩养匠田。
代郡属边郡,按边塞簿田,每亩三百钱算。
这二百亩田就要六万钱。
石头和他的弟子们,听到与自己有关,也竖起耳朵。
众人眼睛一下全盯着董先看。
董先这时的神情完全不像龆齿小儿。
那一脸的坚毅,不会输给天命之年。
“行,王父,一会改磨成了,我将为匠户买下养匠田,同时,直接将田转到各匠户名下,以后税费他们自担。而我的条件仍然不变,听我的,他们完全不必担心税费问题,每年年底的过年钱,足够他们交税费了。”
“另外,匠人的贡献,与所售物品绑定,没有问题的货物,大匠和参与匠人可享受盈利的一成。”
按成本原料工钱占一半,族中占一成,工匠再占一成,董先只赚三成。
但以前,匠人可以独占三成,族中只占二成。
现场有些匠人面露不满。
这时董先好像意识到这个问题。
于是他又补充道:
“只限我提供思路制造的货物,你们原先自己做的东西,不必跟我分成。”
有了这点,匠人才慢慢定下心来。
董畯看董先不服输。
他心里嘀咕,该不该拿出杀招呢?
可是,还没想好,可是嘴巴却说了出来。
自己这家主的权威,还是要的。
如果今天没办法把庶孙这嚣张的气焰压下去,那对自己也是不利的。
“阿虎,还有一事,目前安排匠户居住和工作的小院,虽是劣贱房宅,但也是族中赀产,每座也要五千钱。若是你要负责,连带这些也要一并负责到底。”
现场一片哗然,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
给匠户住的都是夯土茅草屋,院子围着是木栏围墙,这些年下来,匠户自己早就修过多次。
况且,这些年匠户也为族中做了不少事。
如今董畯居然为了和自己的庶孙斗气,要把事做绝。
现场众匠人,个个愤愤不平。
董建说到底也是匠人,对父亲的安排也是不支持的。
从收地,到收房。
这就是赶人的意思。
可是这跟他们没关系呀。
都是这个孽子惹的祸。
董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从地上拾起被自己踢掉的拐杖,挥舞着,揍向董先。
董先刚刚是猝不及防。
眼下知道父亲有偷袭的前科。
也知道父亲对爷爷的孝顺。
知道自己这样做,也是不对的。
但这层膜,早晚要撕破。
这关系到七八年后的黄巾起义里,自己能否不受波及,是否有实力自保的大事。
早就说过了,不想重生变重死。
有了防备,董先扶着技和益的肩头,往后一蹦,躲了过去。
然后大声说:
“王父,可以,一会试完磨,这劣贱房宅十座,五万钱,亦从中扣除。同样,直接将房宅过户到现住匠户头上。这些钱,就当是我支付今年余下八个月的月钱。”
董畯无语了,这哪是八岁小孩呀。
头脑转这么快。
这么大的压力,十户匠户,五六十人,就这么说扛就扛啦?
而且,房也好,田也好,直接给到匠户头上。
从前这些可是族产,匠户要离开,都要上缴。
这也是作为拿捏匠户的一种手段。
可是,从今往后,这些匠户,可以想走就走。
而且,卖了房与田,钱也是自己的。
这阿虎,到底会不会想呀?
想到这,董畯又有些为董先感到悲哀。
钱,不是这么花的!
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不管是不是在气头上,都收不回来了。
众匠人在边上看傻了眼。
尤其是石头。
我只是想过来问问这磨为什么要这么改。
怎么,连东家都换了?
还凭白多了二十亩田和一座院子。
这算什么回事?
是我的功劳吗?
很明显,这爷孙俩斗气呢!
可是,也很明显,跟着这孙子,赚得多呀!
瞅瞅,人家多干脆,一来就给田给房。
商贾,天生的商贾。
只论利益,不论亲情!
果断,明面看着吃亏,可是尽得人心。
经商是什么,就是经营人心呀!
这是赵峰,祈干,束显三人共同的想法!
再加上,之前的改犁,今天的改磨。
虽不是董先所为,但尽是董先出的主意。
瞅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未来肯定还会有惊喜的。
看来要拿到好东西,以后还要落在这八岁孩童身上!
正所谓,以利相交,利合则聚,利尽则散。
大家讲清楚,以后没负担!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干脆,直爽,没有弯弯绕绕!各尽其能,各取所需!
众人看着这爷孙俩斗气进入尾声,也都知道接下来试磨的轻重。
成,则这庶孙,实现自立。
但却要肩负十户匠户的生计,若是无法让匠户满意,到时可是人财两失。
不成,则这庶孙,从此无法在族中出头。
家富时,可以做富家翁,家贫时,恐怕这族中也不会伸出援手。
董建那边,一下没打着,只能连连在老爸身边赔不是,另一边怒视董先。
董畯呢,并没用心听董建的抱歉。
反而因为没实现自己既定的目标,没压住董先的气焰,反而把自己的牌都打干净了,而感到气馁。
匠人们,还在窃窃私语,讨论今后的前途。
这时董固见现场有些冷清,轻声提议:
“不如先做验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