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又熟悉的木屋里。
楚斯钰的手被一双饱经风霜的手紧紧握住。
阿婆眼眶红了又红,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楚斯钰看着阿婆,心中五味杂陈。
他对面前这个老妇人是有一点莫名的亲切感的。
同时,他也明白,这份感情来自于丢失的那一魄。
主观上,他对这个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认知里的老妇人又是陌生的。
现在就是一股让人烦躁的割裂感笼罩着他。
“落儿啊……”阿婆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你真的好了?”
“阿婆,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好,好,好!”阿婆连说了三个“好”字,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她脸上的皱纹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这些年,苦了你了……阿婆一直以为,你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老天爷还算开眼,让你清醒了过来。”
阿婆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情绪激动得难以自已。
她拉着楚斯钰的手,反复地摩挲着。
“落儿啊,你不知道,这些年你疯疯癫癫的,整天就知道傻笑,阿婆看着心疼啊!阿婆怕啊,怕哪天阿婆走了,就没人照顾你了……”阿婆说着,又开始抹眼泪,“现在好了,你清醒了。”
楚斯钰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能感受到阿婆对桑落的爱,那是和血缘无关的亲情。
“阿婆,您别哭了。”楚斯钰反握住阿婆的手,轻声安慰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放心。”
阿婆擦了擦眼泪,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们落儿也成亲了,是有夫郎的人了,以后可千万不要任性知道吗?“
这话说的楚斯钰有一点心虚,天知道两人昨晚就是盖被纯聊天的。
不过这事也不好明说。“知道了阿婆。”
“霍将军人品不错。”阿婆叹了口气,“定是一个好汉子,不过以后要是受了委屈就来找阿婆,阿婆替你做主。”
楚斯钰难得收着性子,听着老人絮絮叨叨的念着。
阿婆又拉着楚斯钰说了许久的话,直到霍聿珩敲响了房门,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休息。
……
“这几日多亏了有炎的帮助,我对部落的情况也算摸了个七八分熟。”楚斯钰坐在火堆旁,拢了拢身上的兽皮袄子,却还是冷的打颤。
这几天,他们两人走遍了部落的每一个角落,了解了族人们的生活,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一切。
“嗯,达这个人,脑子活络,遇事沉稳,是个可造之材。”霍聿珩目光落在楚斯钰纤细的手腕上,目露担忧。“让他做代理族长,也能放心些。”
“那就这么定下了?”楚斯钰抬起头,望向霍聿珩,“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召集族人,把这事儿给宣布了。”
楚斯钰早在这几天有意无意的就表明了自己要随霍聿珩去往冠城的事。
因此,族人们被召集来后,楚斯钰再次提起要走的事情。
最后宣布了代理族长人选的时候,大家也都并未有过多的惊讶和想法。
选好了代理族长,楚斯钰才算松了口气。
他看着代理族长达,声音低沉却清晰:“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不仅仅是为了炎,也是为了整个部落的安危。其他部落若是知道炎不在了,恐怕会趁火打劫。”
达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首领大人放心,我们明白轻重。”
“嗯,部落里的吃食和御寒用品还够吗?有没有什么短缺?”
达长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几分:“吃食……还算勉强够。我们背靠大山,总能找到一些能吃的。”
“实在不行,树叶树根也能让大家撑一段时间。”
“御寒的衣物就……唉,能裹在身上的都裹上了,可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他搓了搓冻得发紫的手,苦笑着摇了摇头。
楚斯钰看着达身上裹着的兽皮,那些兽皮已经破旧不堪,边角料都被仔细地缝补在一起。
楚斯钰心沉了下去,转头带着询问看向身旁的霍聿珩。
霍聿珩与他对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
他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但楚斯钰却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他会支持自己的决定。
楚斯钰心下稍安,他回过头对达说道:“这样,你组织一小队人马,等我和聿珩离开的时候,让他们跟着一起。”
闻言,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拍着胸脯保证道:“首领大人,您是说要带着一个小队在身边保护您和……和霍将军?您放心,我一定会挑选部落里最强壮、最勇猛的勇士跟随!保证您和霍夫郎的安全!”
楚斯钰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摆手解释。“我不是要人保护。我是说,让他们跟着我们去冠城,运些粮食回来。这样,部落的危机也能缓解一些。”
代理族长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向霍聿珩鞠躬作揖,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您真是我们部落的大恩人啊!”
“首领大人,祭司大人真是给您挑了个好夫郎,这是咱们部落的福气啊!”他心里暗暗想着,脸上笑开了花,那张黝黑的脸庞因为激动,整个黑里透着红。
楚斯钰看着既好笑又心酸。
……
回冠城的路上,楚斯钰自打坐上爬犁,就一直恹恹的,脸色比这漫天的风雪还要苍白几分。
霍聿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副身体底子弱,这一路颠簸,怕是又让他受不少罪。
“停下,休息!”霍聿珩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他放下手里拉爬犁的绳子,快步走到楚斯钰身旁蹲下身子。
楚斯钰只感觉自己人都快冻没了。
浑身血液凝结成冰后,从骨头里透着针扎一般的疼。
听到身旁的动静,他缓缓睁开了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显得有些迷离。
明显是冻懵了。
因此,当霍聿珩用大氅裹住他时,他毫不忸怩地往霍聿珩怀里钻了钻,本能的循着热乎的地方靠近。
“冷坏了吧?”霍聿珩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他紧了紧手臂,把楚斯钰更紧地搂在怀里,“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嗯。”
霍聿珩脸上的心疼和担忧不似作伪。
秦势见两人亲密成这样,再也忍不住了。
看向霍聿珩的目光都多了一丝不赞同。
之前不是很喜欢恩公的吗?
连我都能看出来您那心思,为什么现在就变了?
“将军,你之前受过伤,身体肯定没有我暖和,您一边休息着,我来抱桑落首领吧。”
秦势说着,作势就拉住楚斯钰的胳膊,要把人从自家将军怀里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