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立泓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星级酒店,发现很多酒店都满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没满的,也只剩一间了。
楚立泓边递给向晚临看,边解释:“大概是因为地震,很多航班停了。现在,附近的酒店大都满房了。这家还剩一间,我们现在先订,晚上要是还有其他房间,我们再开一间?”
向晚临没看手机,却看了看楚立泓,然后点了点头。
楚立泓立即在网上下单,生怕过去又没了。
两人办理入住时,看到还有人在前台问有没有房。
“幸好你提前订了。”向晚临有些庆幸。
楚立泓却问:“可是,只有大床房,你就一点不担心我对你做点什么?”
向晚临没说话,楚立泓也不再问。
房间不算很大,但床不小。
“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向晚临边脱外套边说。
楚立泓突然想闹一闹她,便脱了外套,张牙舞爪朝她走过去:“我是大灰狼,要来吃小白兔啦!”
向晚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挺挺向后倒下,稳稳躺在了床上。
楚立泓闹她的心不绝,依旧张牙舞爪朝她逼近。
她闭上了眼。
楚立泓便闹不下去了。
随后,他轻轻俯下身,在她额头印了浅浅一吻。
待他起身时,却被她突然抱住了脖颈。
她仰着脸朝他靠近。
他看着依旧闭着的双眼,心里巨浪滔天。
这是,在索吻?
“还想不想睡觉?”
他担心吻了会失控,便轻声问她。
随即,她睁开了眼,在他脸颊上留了一吻,然后闭上眼躺下。
楚立泓设了一个两个小时后的闹钟,便在床的另一侧躺下了。
他也有点累,却睡不着。
他轻轻翻身,看向了她。
片刻后,一直闭着眼的人也翻过了身,睁开了眼。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
楚立泓感觉呼吸一紧,向晚临把手递了过来。
楚立泓不明所以,向晚临也没说话,自己找到了他的手。
他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便把她的手包在了自己手里,又朝她靠近了些。
向晚临又闭上了眼睛。
“我在,你安心睡。”
楚立泓这话说完,向晚临睡意就上来了。
看她睡得安心,他也闭上了眼睛。
闹钟响时,两人还牵着手。
楚立泓想去关闹铃,手刚放开,向晚临又把手伸了过来。
楚立泓不得不一边牵着她的手,一边关闹铃。
看着她如此依赖自己的样子,关完闹铃回身,他忍不住把她抱到了怀里。
须臾,向晚临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环住他的背,把头埋到了他胸前。
越抱越让人沉迷,可现在已是晚餐时间,他怕她饿,他不得不忍着想一直抱下去的愿望问她:“肚子饿了吧?午饭就吃得简单,我们晚餐吃好一点。”
向晚临在他怀里点头,他又把人抱紧了点。
晚餐时,两人边吃边聊,却不料听到了“向筱”的名字,餐厅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长青心脏原位再生技术已进入临床试验阶段,现面向长青招募临床试验患者,符合以下条件的患者,可主动联系。”
楚立泓十分惊喜:“晚临,这个技术突破了,向老师肯定很开心!等回祥乐,我得去找找她。”
向晚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他:“你这是,学生去见老师,还是……”
后面的话,向晚临没说出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楚立泓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都行。看你。”
“你找她做什么?”
“如果只是学生找老师的话,那肯定是请教和技术相关的问题。”
向晚临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
“怎么不继续问了?”
向晚临指了指电视,上面播了另一条新闻。
新闻没看完,楚立泓电话响了,备注是“骆鑫”。
“什么?我马上回来。”
楚立泓刚接通电话,脸色就变了。
向晚临终于重新打开了自己手机,她知道肯定有急事,立即拿起两人的外套就去买单。
买完单,楚立泓已经到她身后,拉着她就往外走。
“我继父去世,我妈……受惊晕倒未醒,目前还在抢救中……我得回家一趟。”楚立泓边走边拿出手机订机票。
向晚临看着空空的页面,对他说道:“目前航班还未恢复。我看看能不能租一架飞机。是回祥乐吗?”
“夕州。”楚立泓也没犹豫。
向晚临顾不得吃惊,也顾不得众多未读信息,立即给备注为“白少骋”的人打了电话。
“爸,我在弥什蔓河机场,想租一架飞机,批一条直通夕州机场的航线。”
白少骋一听她在蔓河,立即急了起来:“蔓河地震,你没事吧?”
向晚临也急:“爸,我人没事。我朋友的父亲去世了,母亲生病在抢救,蔓河的航班一直未恢复,我们现在急着去夕州。”
白少骋:“两个人是吧?我看看能不能给你租一架小型飞机。”
向晚临连忙回答:“好。”
两分钟以后,白少骋打了过来:“找人帮忙租了一架小型商用飞机,他们开到机场后,会联系你,送你们过去。你注意安全。到夕州后,给爸爸报个平安。”
向晚临这回安心了:“爸,让你担心了。起飞前我会告诉你。蔓河到夕州大概3个小时,到夕州我也会给你打。”
挂了电话,向晚临抱了抱楚立泓:“已经租到了,一会儿就可以走。”
楚立泓回抱住了她,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声“谢谢”。
两人落地夕州机场时,夜色已深,他们便直奔医院。
夕州,位于长青最西边。
曾经,这一片因为地处高原,又有高山隔绝,原来的长青人都搬走了,渐渐成了无人区。
但是,大地震后,大量难民往长青逃亡,长青便把这一片划了出来,作为难民收留区。
时至今日,已过去二十多年,可这一片,依旧是红卡人员的专属区域。
鲜少有长青土着踏足这片土地。
车上,楚立泓见向晚临一直在打量自己,便摸了摸她的脸,问她:“是不是疑惑,为什么我母亲还住在这里?”
向晚临没回答,楚立泓继续说。
“我的家乡,在二十多年前的大地震中,沉没了。我母亲带着我,几经波折,来到了夕州。”
“我的生父,在逃难的过程中死了。母亲来夕州以后,过了两年,遇到了我第一任继父。”
“第一任继父死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后来,母亲因为没法从事原来的工作,又找了一个男人。”
“没几年,他也死了。不过,好在那会儿,我已经上高中了,能出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了。”
“大学以后,因为要忙着赚学费和生活费,我很少回家,母亲遇到了骆叔。”
“后来,母亲生病了,骆叔虽比她大了十来岁,却一直悉心照顾着她。那会儿,我赚到的钱,也大半给了他们。”
“再之后,我毕业前,母亲大病了一场,动了一次手术。人虽然救回来了,可过去的事却渐渐忘了。本来想留她在祥乐,可她不愿意。我就送她回了夕州。”
“前年开始,她连我也记不得了……”
向晚临在持续不断的震惊中,听完了这个故事。
寥寥几句,说完二十几年的人生,可背后的艰难,绝不是那几句话能概括的。
楚立泓把向晚临缓缓朝自己脸伸过来的手拉了过去,和她十指相扣,告诉她:“我没事。我和骆叔没见过几面,没什么感情。”
向晚临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剖开这些,会不会过于残忍?
楚立泓继续说道:“我原以为,如果他们两人中,有一个人要先走,那个人应该是我母亲,因为她身体确实不太好,却没想到是没病没痛的骆叔先死了。”
向晚临震惊于他的清醒,听他的话,他似乎对他们的离去都有了心理准备。
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切的呢?
人前的他,永远风度翩翩,言笑晏晏,仿佛未经苦难。
谁人能知,背后竟是这样……
她又想起初见,他身上的淤青。可直觉告诉他,那些淤青应该和他父母无关。
不过,她也没有问的打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既然他说以后不会有了,那就没必要剖开他的伤口。
就算是个陌生人,她也不会这么做——揭他的短处,和打他的人有什么区别?!
“到了。”
楚立泓见向晚临一直没回神,便牵着她往医院里走。
他们一路到了楚立泓母亲住院的病房,房内一男子正坐在床边双眼无神盯着监护仪。
楚立泓大步走过去,看着床边的男子问道:“骆鑫哥,我妈怎么样了?”
骆鑫神情凄凄:“不是很乐观……你做好心理准备。”
楚立泓摸了摸他母亲的手,然后对骆鑫说:“骆叔……”
骆鑫立即打断了他:“我正要和你说。我爸已经在殡仪馆了。”
楚立泓嘴上说没事,但骆鑫他爸到底照顾了他母亲好几年,他心存感激。
“骆鑫哥,骆叔的葬礼,你看我能帮……”
骆鑫没等楚立泓说完,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了。我爸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葬礼结束,我会带他回家。你给他们买的房子,他们没住,我也不会要。以后……有缘再见……”
骆鑫说完,立即出了病房。
楚立泓怔在原地看骆鑫背影的样子,看得向晚临心里一阵难受。
此时,楚立泓母亲还插着呼吸机躺在床上,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向晚临转身,楚立泓叫住了她:“你要去哪里?”
声音里,有些焦急。
向晚临转身看着已经起来的他,笑着走回去捏了捏他的手说:“我去找医生。马上回来。”
“好。”楚立泓这才又坐到了母亲身边。
向晚临直接把医生带了过来。
“你们都是病人家属?”医生问道。
楚立泓点了点头,向晚临看医生看过来,也点了点头。
医生看了看床上的人,对楚立泓说:“她之前已出现脑衰竭,你们都知道的吧?”
楚立泓点头:“知道。”
医生:“现在,她全身器官衰竭,虽然已经抢救回来了,但还能活多久不好说……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楚立泓虽说有心理准备,可真听到医生这么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向晚临悄悄牵了牵他的手,然后送医生出去。
余音传到了楚立泓耳朵里。
“医生,你看如果送到祥乐的医院,她能不能多活一段时间?”
“你们可以送去看看,我也不敢保证……”
“谢谢医生。”
楚立泓其实心里有底,所以没问。
向晚临回来时,和楚立泓说:“我问了医生,医生说可以送去祥乐的医院,能……”
“我听到了,不用安慰我。”楚立泓打断了她,“前年,她就开始脑萎缩了。当时医生就说,后面全身器官都会渐渐衰竭……”
“去年,你在一所小学里带孩子们唱歌时,我们见过一次,记得吗?”
向晚临点了点头。
她当然记得,这家伙当天撩完她就跑路了。
“我当时想和你说说话,朝你走去的路上,接到了骆叔的电话,说我妈摔了一跤,正在抢救。”
“那次回来,医生说,摔的那一跤加重了她的病情,器官衰竭会更快……后来,我也问了不少医生,他们看了检查报告,都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向晚临心里知道,他绝不会像自己嘴里说得那么平静,因为那双眼睛里是化不尽的悲伤……
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两人立即停止对话看了过去。
楚立泓拉住母亲的手,温声开口:“妈,你感觉怎么样?”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就被甩开了。
楚立泓的母亲刚醒,看着他,却像看到怪物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吼道:“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楚立泓努力扬起嘴角,再次把手伸向了母亲的手,却被她一巴掌甩到了手背上。
“妈……我是你儿子,我是泓兮啊!”
楚立泓还是笑着朝她靠近,那只甩他手背巴掌的手,一巴掌甩到了他脸上。
尽管力气不大,可那声“啪”,还是听得人心里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