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怀吟在自习课的时候看到徐西淮在写作文时,他问:“所以你是去了吗?”
徐西淮回他:“嗯,明天要上台。”
庄怀吟说:“哇塞,成人礼感觉会更好玩啊,今天外面门口就有人卖花啦。”
徐西淮道:“操场上有龙门、红毯还挂了横幅。”
庄怀吟没去操场那边,不知道怎么样,“哇!那是不是超级红火?”
“还可以。”
庄怀吟说:“很好玩吗?不会像百日誓师大会一样干坐着在下面听领导什么的讲话吧?”
一节自习课下课了,徐西淮也刚好停笔,庄怀吟看到他写了整整三面纸,少说也有两千字。
徐西淮放下笔,“有这一环节,但是会更丰富。”
庄怀吟凑过去一点儿想问个究竟,“还有什么?跃龙门一定有,就这样吗?”
徐西淮道:“我也不清楚,去年没去,明天才知道,老徐跟我说上台是在家长代表讲完话,后面环节没和我说。”
“这样啊。”好吧,同桌也不知道。
徐西淮看出他的期待,“你很想去看吗?明天我可以带你去。”你跟着我可以看到。
“可以吗?!”他两眼放光,十分心动。
徐西淮语气淡淡的,“可以。”
可是庄怀吟又低头看了眼课表,物理化生占了三分之二之前一个百日誓师大会都搞了半天,成人礼只会多不会少,如果真的耽搁了一天半天的,不要说阿数了……阿物可能也不是那个阿物了……
庄怀吟丧气,“那肯定不能上课啊,我可能跟你去不了了。”
“没事,明年我们也要的,所以既然知道会经历的话,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庄怀吟有很好地被安慰到,“嗯,是哦,那再等等啊。”
第二天庄怀吟还没进学校就能想象今天会有多热闹了——
屏安路口有好多姐姐阿姨在卖鲜花,有一朵一朵的也有很大一束的,琳琅满目。
广播里开始说通知是在八点第一节课开始,大理石广场隔绝了高三学生在路上说话的声音和凳子的碰撞声。
高一高二学生很好奇,但也只能一打下课铃就去走廊里看。
而庄怀吟却没有像过去一样一窝蜂去抢位置,抢到了也只能看到操场的一角,只是能更加清楚地听到一些声音——庄怀吟选择去到操场。
按照平时,现在是课间操时间有二十五分钟,虽然徐西淮上台演讲要在老师代表讲完话后,但第一节下课老徐就让他去主席台准备了。
第二节课下课也就是大课间,一打铃庄就下楼跑操场,他去找徐西淮了。
走到操场门口时有老师在守着,应该是以防里面的学生出来,“你是迟到了吗?怎么没有凳子?”那个中年老师问。
庄怀吟扯了个谎,“老师里面有个学生要演讲,他忘带东西了。”
中年老师信了,就让他进去了。
现在是大人在讲话,不知道哪个代表,他进来,看到每个班级前面的班旗,然后好多脑袋往这边看过来,庄怀吟不敢抬头,走旁边经过看台过去了。
但是过看台也很不容易——
真的站着太多家长了,家长们全都往靠近主席台上的位置挤,拿着手机拍照拍视频,有些家长可能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挥挥手笑的正欢。
而更不好走过去的原因是过道上还放着好多花,他猜想等下有那么一个环节,或者没有这样环节,但是有中场休息,家长找到孩子然后给他。
花都看到后面,大人站着,花这样矮小,庄怀吟不知道下面的同学看不看得见。
但是他猜想,就算不是惊喜,孩子们知道爸爸妈妈的蓄谋已久,拿到手时,肯定也同样会热泪盈眶。
因为不是主角的庄怀吟,看到被放在后面一长排不属于自己的鲜花,也觉得感怀。
他终于从人群中穿过去,但是他还是在挨着主席台旁边的看台上站着,一直往台上看——
他不可能上台,台上全都是领导,还有相机在拍,他也不像徐西淮一样发表过演讲,不知道后台在哪里怎么进去,所以希望看到徐西淮。
当然,他内心却又不希望,因为庄怀吟很想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所以他在尽力地找后台入口。
最后还是没找到,徐西淮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他,庄怀吟旁边还是被大人挤着。
他垂下的右手突然被握住,然后就从人群中出来了,被拉着进了门。
徐西淮没料到庄怀吟会来,松开他的手在门后站定,“你怎么来了?”
庄怀吟打量这里的环境,“来找你啊。”
这个空间不大,有一个换衣间,还有一些桌子,徐西淮帮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你应该早跟我说。”这样就不会找不到了。
他又开口,“我刚才没出来的话你是不是一直在那站着?”
“当然不是,我找得到,这个门我再偏头一点就看到了。”
为了显示自己不需要他的帮助,他还说:“而且站在那里也蛮好看的。”
徐西淮没说话,看手上写的稿子。
庄怀吟问他:“你什么时候上台?还没演讲吧?”
“没。”
庄怀吟说:“外面好多家长。”
徐西淮一直在这,回:“我知道。”
庄怀吟撇撇嘴,“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你,你还说我没早跟你说。”
徐西淮不再看他的稿纸,转头看他。
庄怀吟道:“你闭眼。”
徐西淮乖乖闭眼,他听见庄怀吟说“当当当当”得调子,随即自己睁开了眼。
徐西淮看到眼前是用纸包着的一朵花。
庄怀吟送给他一朵向日葵。
徐西淮抬了抬眼,看着眼前笑着的人,他很想抱一抱他,最终还是只把稿纸放下,接过了那朵不是很大的向日葵。
“谢谢。”
“不客气啊,我来的时候一眼看中就买了。”
刚才来的时候庄怀吟手里并没有东西,徐西淮好奇问:“你放在哪里?”
庄怀吟也像徐西淮回自己一样回他,“就只有你一个人会魔法吗?我也能给你变出花来。”
徐西淮看着他还是说谢谢。
庄怀吟说:“你看你刚才和我说我为什么没有早告诉你,如果我早告诉你的话你可能就没有这么惊喜了。”
徐西淮语气连带着眼神都带着坚定,“不会,怎么样都很惊喜。”
看到你站在那里的时候就很惊喜了。
“其实是想早上给你的,我今天来的比你早你发现没有?但是放在抽屉里我给忘了,现在也不晚吧?”庄怀吟说。
“不晚。”
“这里的同学都有花,你也不能少啊西淮。快到你了吗?我可能要回去了,马上打铃了。”
徐西淮回:“这个家长代表说完就是我,你走慢点别摔倒了。”
“好啊,都看不到家人送花环节了有点可惜,下节余顿的课,我得先去洗个脸, 我走了啊。”
“嗯。”
庄怀吟出来依旧艰难,但好在一些大人可能拍够了,在看台上坐着,他出来的时候还是那个中年老师,老师还记得他,所以没问就让他出去了。
徐西淮的演讲在余礼云的物理课时间,庄怀吟什么也没听见。
之后下课他没再去看,在走廊上也看不到什么,只听到学生在吵,内容是“快看!!学长学姐跨龙门啦!”广播里的旋律也跟着变。
徐西淮也没看见跨龙门,他演讲完就迅速回来赶回上课,前两节课有些笔记,庄怀吟写完了给徐西淮,他补上以免落下,“说完就回来了?”
徐西淮道:“嗯。”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着,庄怀吟问:“怎么不多看一会儿啊?”
徐西淮回:“要上课。”
“学霸也怕落下课程啊,笔记都给你记着,有些可能漏了,你自己补上。”
“谢谢。”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周红的语文课,她已经从上次考试的愤怒中平复,拿着语文书和很大一包棕色的东西。
周红手指在空中算每一组的人数,数完然后去分那棕色东西,边分边说话,“我把这个信封发下去。”
说了几个字又停下开始算数,干脆全部分好了才一股气说完所有话,“里面给你们装好了统一的信纸,有两张,不够的用自己的纸,多了的拿出来,你们每个人都写一封信。”
周红问:“内容知道是什么吗?大家。”
“周老师你在这个节点发给我们,不会是给成人的我写一封信吧?”
周红没否认也没点头,“信主题是‘写给一年后的我’。”
她说:“一年后的你,像此刻站在操场上的同学们一样在跨龙门、在放飞梦想,到彼时今天,你是会为过去没有好好努力而后悔,还是为初心不在而怅然若失?一年后的你你希望是怎么样?现在的你想要自己未来是怎么样?”
“你们好好想想,可以不局限于自己,写梦想也好,写遗憾也罢,对自己的期许写上去,想要做什么?想成为怎么样的人?你有什么宏伟目标吗?或者考进一次前十、再不济前五十,或者上一个好大学、或者坚持脚踏实地往前走、或者只是去完成一次没有完成的登山之旅,大家随便写,想写什么写什么。”
下面一片寂静,也许在思考,也许只是太累了在放空自己。
周红说话的时候专注说话,一大串说完了才开始发。
信封是普通的棕色信封,左上角还有几个正方形方框,里面是折着的两张横线A4纸,这么大的纸……半张,应该也够了吧,哪有这么多话要说啊。
“今天晚上我的晚自习,十点半下课我来收,大家不要担心没有时间写,晚自习不考试,最后一节课给你们写,当然,这不是写作文,大家不想写的话可以不写,是写对自己想说的话,没有什么想对一年后的自己说的,不写也行。”
周红又补充,“晚上我会带胶带来,写完了你们自己封住,一年后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大家,听明白了吗?”
下面应“是——”
果然同学们不是不喜欢写长篇大段,只是不喜欢写作文和一切强迫性要写的东西,比如这个“给自己写信”,大家就超级积极。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周红在下面绕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写自己的作业,没有几个人是在动笔写信的。
当时她还在内心腹诽,这些孩子难道就真的没什么话想对一年后的自己说吗?都没几个人在写。
以至于最后一节晚自习上完的时候她冷冷地说一句“大家写完信的同学交到讲台上来。”
却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座位走上前来。
周红很为刚才自己的想法和冷的语气感到羞愧,这些孩子虽然吵,并且也不免地犯很低级的错误,但是默写罚抄的都交给她了,一个不少。
这些孩子也有想对自己说的,就像她在讲台上所说:梦想也好,遗憾也罢,今天和明年今天可能是不一样的。
信纸上孩子们写了今天,也写了未来。
好多东西都会变的,也许今天的遗憾是没有看到操场发生了什么,明年今天的遗憾却是……钟表回不到写信的此刻。
既然好多东西都是会变的,时间是必然流逝的——
记录下来的,就成为缓缓流淌时间长河里的足迹,“足迹”里颓然的我存在、昂扬的我亦在。
“足迹”里我述我。
我只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