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也就这样过去,运动会完考试完天气阴晴多变。
这年的十月是被大雨送走的十月,十月结尾下了一场好大的雨,猝不及防,前一天还出着好大的太阳,另一天气温便骤降,大雨把从大门到教室的路打湿,也把从寝室到教学楼的路变得难走。
好多同学虽然打了伞,到教室的时候衣服裤子依旧湿透,进来的小路有些地方不均匀,一个个小坑积着水。
一些花坛里的泥被弄在花坛外面,同学不经意走过,裤子上带了泥水。
那天同学走进教室的时候总是哈哈大笑,看着他人的狼狈样子,嘴巴里依旧不忘打趣,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十一月一号日历上说是万圣节,这种节日不怎么过,有些幼儿园可能会有穿奇装异服扮演一些动画书,电视里面人物,高中却只当这个节日不存在。
庄怀吟在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校门口有人摆摊卖糖果,他想着三三也许喜欢,于是买了一点放在自己口袋里,回到玉山苑的时候给她。
三三也的确很喜欢。
考试完后庄怀吟依旧总是不自觉地去看徐西淮的左手,看有没有什么事。有些时候开口问:
“你手真没什么事?我真的觉得那次我推的很重。”
徐西淮被他这个问题问的烦,没什么语气地说:“没事。”
“要不你给我看下?”
徐西淮把他左手拿出来,放在空中,庄怀吟还想去碰,快要接触时徐西淮往自己这边缩。
他手没什么异常,就单纯庄怀吟自己的心理作用。
庄怀吟好像很习惯一些不经意的触碰,比如没有防备地搭肩膀,比如毫无顾虑地拥抱,又比如很自然地去抓徐西淮的手。
庄怀吟想到什么,突然问:“那天晚自习……我做噩梦了,有点不清醒。”
徐西淮说:“我知道。”
庄怀吟回:“哦,也没什么,我不都跟你说了嘛。”
徐西淮:“嗯。”
当时西淮就当做他太累了,不忍心打搅他睡觉,后来想想,其实是心软了。
这个人没什么顾忌地搭在自己的肩膀,明明心里非常难受,却不会多说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讲对他很好的爷爷奶奶,讲之前经历的趣事——
他不会把悲伤的情绪带给别人,能自己消化就自己消化。
但那只是最开始没怎么接触的印象,当比较熟了以后,他就会发现,庄怀吟会不可避免地伤害身边人,因为自己消化地不好,随便一个小小的契机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像岩浆一样喷发,势不可挡。
于是某一天庄怀吟在日记里写:
我讨厌这样的我。我落子有悔。
\/
齐冬越依旧活跃,但这段时间庄怀吟总是看到齐冬越往A栋跑,庄怀吟心中存着一些好奇。
“你为什么总是往A栋跑,之前都没见过你去那。”
齐冬越说:“我交了个朋友,叫张秋来,他A栋的。”
庄怀吟追问:“什么时候交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前段时间啊。”
“嗯?等一下,他不会是你喊加油的那一个吧?”
“就是呀。”齐冬越嘻嘻笑。
运动会3000米一中的赛制是只比一次,预赛就是决赛,今年高二参加3000米的有六十多个人,每个人穿着带着号码的衣服一起跑,3000米在运动会第二天下午,庄怀吟他们800米跑完就是3000。
那天下午齐冬越跟在纪一的后面,一起举着旗子在跑道内的操场陪跑,跑完齐冬越就没见了踪影。
到3000米比赛开始的时候班级也会陪跑,内圈站满了人,运动员经过时就大声喊“加油”,一般都喊本班运动员的名字。
齐冬越也喊,拼命地喊,庄怀吟听到熟悉的名字,还听到一个不熟悉的名字,那个名字他现在终于知道,叫“张秋来”。
“你们怎么认识的?”
庄怀吟其实没必要打听,可不知道怎的,他还是问了,好像本来就应该要这样问。
“那说来可就阴差阳错了,我不是学生会的嘛,前些天有一次值日,在校门口,好像是黄昏,反正就吃完饭了,六点多的样子,看门的教官还没吃饭,他们去吃饭了,就我一个人在门口,我看到有个人跑的很快,直冲校门出去,那我作为值日生肯定得拦着啊。”
“我站在路中间,那个人可能没刹住车,撞到了我,我真是被撞到了,很痛,那个人说了‘对不起’,我就算了,但是出门是要登记的,他说他很着急,我看他不算装的,就放他出去了。”
“那之后又遇到一次,他还是出来,但是没有通行证,用的是老师批准的请假条,我知道他是住寝的,我们顺一段路,就聊了天,原来是他爷爷突然发了病,才那么着急出去。”
“我从没有那么庆幸那天什么都没问就放他出去,虽然回来的时候教官没在本子上看到他的信息,然后找我算账骂了我一顿,说我不能私自放人出去。你说教官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这种出去也要分情况的嘛,有些人就是着急啊,不是吗?”
庄怀吟不好搭话:“呃……”
他不好评判。
“之后就知道了他的名字,有些时候我用智能机给他的老人机发消息,哈哈哈哈,然后就熟了,比赛的时候看到他就加油了。”
“爷爷在这边怎么还住寝?”
“我听他说的是爷爷在他姑姑家住,从一中门口要坐好久的公交才能到。”
庄怀吟:“噢噢。”
齐冬越又说:“我觉得他跟别人很不一样唉。”
庄怀吟顺着他的话话接下去:“怎么不一样了?不就是玩的好的朋友吗?”
齐冬越说:“是吧,我也不知道。说不上来,他不会用老人机打九键的,每次回复都好慢。”
庄怀吟说:“本来就不应该聊天,会影响学习的。”
齐冬越觉得无所谓:“偶尔呗,又不是太晚。”
庄怀吟回:“你脑袋瓜聪明,随你。”
这天正好是星期三,下午距离放学还有几分钟的时候徐西淮就已经离开位子上楼去广播站。
他外套脱在桌上,庄怀吟已经见怪不怪,下完课他多呆了一会儿,能听到徐西淮的声音,依旧清透明亮,这种声音在庄怀吟心中,就是“客观的声音”。
庄怀吟找自己的通行证,无意间翻到自己口袋,里面还有给三三的多余的糖。
他有点幼稚地拿出两颗,找到徐西淮的外套口袋,放进去,嘴上笑,然后回家吃饭。
庄怀吟边走边想徐西淮回来发现口袋里有东西时候的样子,肯定怔,有点懵,想着想着把自己给整笑了。
不出庄怀吟的意外,徐西淮穿好衣服下楼去吃饭时习惯去袋子里摸饭卡,找到两颗糖果。
其实庄怀吟下午课间的时候吃了,他知道这属于他的同桌。
手碰到时也是有点惊讶,跟庄怀想像地差不太多,他只是没见到徐西淮轻笑。
吃完晚饭庄进学校,内区只有一个篮球场,就两个篮筐,打球的人很少,一般下课或者吃完晚饭同学都在教学楼下面的大理石广场打羽毛球,或者在操场上散步,但其实还是前者多一些——
操场的体育生一般都要练到好晚,有些时候学生吃完饭了他们还没有结束。
庄怀吟在有一点远的地方就看到徐西淮和齐冬越在打篮球,还有一个没见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走过去挥手,齐冬越看到了给他比手势,正好他们也正好打累了休息。
庄怀吟走近看到椅子上坐着的人,他低头玩着手里的球,让球尽可能地在食指上转,这样重复了几次,最终都没有转起来。
“刚吃完饭还打球啊?我感觉我都跑不动。”庄怀吟说。
“哈哈哈,体育课都没时间玩了,直接变成自习了。”齐冬越回。
“老师没强求要在教室啊。”
庄怀吟没见过的那个人开口。
“体育课虽然跑两圈就让我们自由活动,可是大部分人都进教室自习写作业了,当你打完球大汗淋漓伴着下课铃声回到人满为患的教室你心里会好受吗?不会!只会诚惶诚恐啊,别人比我多卷了四十分钟,那可是四十分钟唉,怎么补回来啊啊啊?”齐冬越激动说话。
“可是那四十分钟你很开心呀。”
“也是哦。怀吟,他就是张秋来,我跟你说过的。”
齐冬越看到庄怀吟打量了张秋来一会儿,跟他解释。
“噢噢,你好,我叫庄怀吟,跟冬越一个班的。”
“我知道,他说过,一起打球吗?”张秋来问。
“啊?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徐西淮你有没有时间啊?我有道题还没做出来,还有一点时间上课,你球打完了吗?去教室教一下我呗。”
徐西淮站在后面,不说话也不插嘴,庄怀吟靠近他问。
“我们正好累了,要走了,我和秋来还没吃饭哦,先走了拜拜。”
齐冬越挥手,一只手拿着篮球,另一只手自然地勾住张秋来的脖子,去往食堂方向。
“徐西淮你吃了吗?”庄怀吟想他应该也没吃。
“吃了。”徐西淮回,走向教学楼的方向。
“我跟你说上次你给的那道题真的超级难,我算了好久就是算不出来,选择题本来就只有四个选项,多选题没选全也有一半的分啊,可是我怎么算出来的没一个是选项里的答案呢?你说我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啊……”
黄昏的暖黄光亮洒在操场上也洒在两人身上,他们背对着光穿过大理石广场。
庄怀吟一直喋喋不休,说这说那,说学习也说三三,说每天经历的一切。
徐西淮则偶尔开口回应,穿过大理石广场到b栋三楼教室的这一段路程很短,徐西淮却不自觉地被庄怀吟逗笑了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