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办公室里 明修借机亵李莉
顾家山下 雪吟出谋惩默久
眼看又到年末了,李成章一家还都沉浸在老太太离去的悲痛中。然而,最为沉痛和愁苦的却是李莉,而且只能她一个人默默承受。昨天广播事业科负责人又找她谈话了,说家里奶奶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希望她要有个明确的态度;又说沈默久部长打算春节前办喜事,你若不同意也说句明白话,这是你的人身自由,可你不能总是这样的拖着啊!科里也好向县里汇报情况,别耽误了人家沈部长的终身大事。看看吧,科长说得头头是道,过错的一方反而是李莉了。
李莉暗想:听科长这样讲,好象责任在自己了,是我李莉不通情理、不懂规矩了。
方玉晴偷偷告诉李莉说:“你一会儿上班,先到广播科跟找你谈话的人讲:第一、就说周六给他准确答复,再拖三天,在这三天里,一定要拿出个办法来;第二、现在就是跟你爸爸、哥哥讲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你爸爸身体不好,就别让他跟咱着急上火了,你哥哥那个脾气你也知道,别再惹出什么事来,还是先不让他们知道为好;第三、最终大不了就不要那工作下乡去,嫁给沈默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自己胆子也要壮起来。”
李莉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下乡也无所谓,那么多人在乡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还不活了?她担心白雪吟,她李莉若是下了乡,白雪吟肯定会辞去工作,跟她一块下乡的。据说,在乡下干一年活连一分钱都拿不到,有的还要往回交钱。白雪吟她那家庭,现在全靠她每月开支帮着维持生活,她爸爸虽然早就落实了工作,可一直也没有上班,拿着一点点编外工资,所以李莉想能不能有个办法,既不下乡,也不嫁给那个“什么狗”。
下午,李莉到广播事业科跟科长讲,三天后给她准确答复。走出广播事业科,她想:县里主要说了算的就是吕明修,我可不可以单独去找他,求他帮助解决这件事呢?她心里明白,这吕明修外表上平易近人,热情和气,人也长得白白净净,象个有知识有修养的书生,可他表里不一,骨子里是个龌蹉卑鄙的奸佞之徒,他跟沈默久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办法呢?方玉晴妈妈说得对,在这种特殊时期,他们这些人手中掌握着党政大权,腰里挂着“组织决定”这把大刀。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李莉决定去找吕明修帮忙。
李莉来到县委吕明修的办公室前,她敲敲门,听里边说:“请进。”
李莉推门进屋,见还有两个人在汇报什么工作,吕明修见是李莉,就对那两个人说:“二位,对不起了,这样吧,县广播站李莉来找我审批一个稿件,你二位先回去,等我的电话吧。”
那两位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人恭敬地答应着走了。
吕明修很热情,他屈尊附就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打个手势,说:“请坐吧,李莉同志。”随手从桌上拿起香烟抽出一支点着了,他慢吞吞吸了一大口,内心却是洋洋得意,因为自从抛下“嫁给沈默久”这个钓鱼钩,他吕明修一直就等着李莉这条鱼咬钩呢。吕明修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李莉,找我有事吧?说吧。只要不是违背组织原则的事,我会尽力帮你解决的。”
李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说:“吕书记,沈部长的事你知道吗?”
吕明修吸着烟,明知而故作惊讶地问:“沈部长?出了什么事了?沈部长可是一位大英雄啊!我不知道哇,怎么回事?你讲明白点。”
李莉无奈,只好直接说明:“我们科长找我谈,让我跟沈默久部长——成立个家庭。”
吕明修假装刚明白过来了,说:“噢,你是说让你照顾沈默久部长的生活吧,这事我知道,但具体怎么安排的,不是很清楚,是县委研究决定的,要照顾英雄的生活吗?这对你也是件好事吗,我们天天嘴上喊着向英雄学习,以英雄为榜样,怎么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又叶公好龙了吗?”说完,吕明修拿斜眼看着李莉。
李莉沉默不语。
吕明修一口接一口地吸烟,但他那双贪婪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李莉。在他看来,李莉虽然比白雪吟个子稍矮些,不如白雪吟那样白嫩,可是李莉两眼毛绒绒的,象个外国女孩,确实是别有一种风韵和姿色,怪不得人们叫她“小苏联儿”。另外李莉还有一种单纯天真的美,给他吕明修的感觉,这李莉更好驾驭,而白雪吟虽然更美些,但她显得成熟并且有刚烈的一面。虽然跟白雪吟也有过单独接触,他吕明修却从不敢越雷池半步。另外,从家庭环境来看呢?白雪吟是更好治服的,她爸爸是Y派分子,她弟弟又干了那种丑事,有证据在手。想到这里,吕明修还是有些倾向于白雪吟,自己老婆死了,总不能跟那臭名远扬的彭婕鬼混一辈子吧。沈默久那德性还可以有李莉这么好的女人,我吕明修难道还不如他沈默久吗?我就不可以拥有白雪吟吗?这也是他当时忍痛割爱把李莉推给沈默久时的想法。
李莉见吕明修不说话,只好又开口说:“吕书记,这事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是不会和沈部长一起生活的。”
吕明修站起来,在李莉面前踱着步子,好一会儿才说:“这事,我怎么帮你呢?难啊,是县革命委员会集体研究决定的,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哪。即或说了算数,也不能一个人就推翻组织的决定啊!”他踱到李莉身旁,停住脚步“你先不要着急,我们还有个婚姻自主吗!只要你不同意,也不会强行让你和沈部长结婚的。”
李莉注视着吕明修的表情,她心里不明白吕明修是什么意思,她想可不可以利用吕明修这种想法再拖些时间,也能来得及想出个什么更有效的办法解决这问题。
吕明修伸手拍着李莉的肩头说:“怎么不说话呀?婚姻自由吗,别人是无权干涉的,这是你个人的事情啊!不过,对于组织的决定,你还是要认真对待的,你也是革命干部了,总得有点组织观念吧!”
李莉从吕明修的口气里听得出,吕明修是不会帮她这个忙的,但她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她站起身,恳切的说:
“吕书记,我还是求你能帮助我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实在有困难,那能不能替我再争取一些时间,让我再考虑考虑?再说,我们家里的人也得有个接受的过程啊!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吕明修一想到李莉可能跟沈默久,心里总还不是个滋味。他沉默着,他想,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也应该是我吕明修办事的原则。我何不就站在她李莉的立场上,此刻的李莉是最需要象我这样有权力的人支持和关爱了。
她突然停住踱步,态度明朗的说:“可以,我一定会努力帮助你的,年龄差距、外貌差距都很大,组织再讨论这件事时,我吕明修会旗帜鲜明地坚持不同意你嫁给沈部长。这就是我吕明修的态度,你看可以了吧!”
吕明修的这一番言不由衷的关切的话打动了李莉,李莉眼里含着泪。
吕明修外表平静,可内心正是欲火中烧,虽然这不是合适的场所,但亲近一下总是可以的吧。他知道李莉现在没有勇气反抗,因为他怕嫁给沈默久,唯独我吕明修可以帮她,可以把她从水深火热中拉出来。但他还是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冲动,装成关怀的样子,把李莉搂在怀里,一只手拍着李莉的后背说:
“你不要过分忧虑,我会尽一切努力为你主持正义的,你还是个孩子吗?我不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事发生在你身上。”吕明修见李莉被他的话感动了,就大胆的去抓她的胸部。
李莉是因为沈默久这件事来求他吕明修的,对吕明修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没有反应过来该如何应付。她怕得罪吕明修,可又不肯让他这样任意摆布——吕明修以为这漂亮女孩是掌中之物了,又把手往下边去乱摸。
李莉本能地推开吕明修,定了定神,心想:我李莉大不了下乡,就是象雪吟姐的妈妈那样,宁可死了,也不会让这种人得逞。她理了理头发,盯着站在面前的这位人前人后讲着革命大道理的家伙,怒火中烧,使尽平生力气,抡开膀臂,“叭叭叭”给了吕明修几记响亮的大耳光。
吕明修那张俊俏白净的脸如喝醉了酒似的红涨起来。
就在吕明修被打得愣愣的在发呆时,李莉又为自己的举动有点后悔了,我应该拖住跟沈默久的事,不能让雪吟姐跟我下乡吃苦去呀。我怎么这么冲动啊?
想到这,李莉立刻装作一本正经的说:“吕书记,对不起了。你若打算让我嫁给你,我可以考虑,但你也不应该象现在这样对我呀?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我不是像彭婕那种破烂女人,可以任意让人摆布。吕书记,你答应说帮我解决问题,我还是希望你说话算话。”说罢转身走了。
吕明修好一阵子才醒过神来,摸着自己被打得发烧的脸,但心里却很高兴,因为他清楚地听到李莉说嫁给他吕明修这事可以考虑,那就是同意的意思。虽然打了他,他非但不气,反而觉得李莉更加可爱了,因为这说明了李莉是个非常自重的女孩子。
想到这儿,他暗自笑了,拿起电话拨通了,说:“张主任,你们两位现在到我这来吧,刚审完广播站的稿子,对不起呀。”
放下了电话,他正襟危坐,准备接待两位来汇报工作的基层干部,刚才的行径与卑劣的嘴脸都一扫而光。有些干部想有这样一身功夫其实并不困难,他们打出“领导干部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这块遮丑围幕,在围幕内他们干一切七情六欲的事就都变得既合情又合理了,不过能达到吕明修这样炉火纯青的程度的确需要十年八年苦工夫的。老百姓暗地里说这种领导干部是:搂着外遇睡完觉,脸不变色心不跳,大会讲台高高坐,满嘴全是大马列。
郑德军放假一回来,就发现妈妈方玉晴跟李莉似乎在谈着什么秘密。
在李莉走后,郑德军偷偷地问方玉晴说:“妈妈,从你刚才跟李莉窃窃私语的表情,你们之间有点别人不知的疑难问题,能告诉儿子吗?我尽力替妈妈分忧解难,或者我们共同研究,多个人就多一些办法吗!”
方玉晴爱抚地看着儿子郑德军,孩子长大了,真的成了一个男子汉,她说:“德军哪,这事妈妈都处理不好,你有什么办法,不要再增加烦恼了,过了春节还是回北京上学去吧。不是说你们这批大学生要分配工作了吗,已经多念了一年了。”
郑德军不肯罢休,他假装轻松的笑着说:“你告诉儿子是什么事,总不会有坏处吧,你又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难道你还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吗?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不是更加烦恼、心神不宁吗?再说你儿子这是大学生的头脑哇,可以靠智慧吗?”
方玉晴见郑德军是执意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就把县革委决定让李莉嫁给沈默久这位所谓大英雄的事说了一遍。
郑德军听了,气得咬牙切齿的说:“还有这等事,这是什么组织?不就是他们Z反派那些人吗!这不赶上黄世仁强逼喜儿了吗?或者说这些人比黄世仁还可憎,黄世仁就是直来直去吗,可这些人呢,还假组织之名,企图把强逼变成合理合法!”
方玉晴虽然对吕明修等人的做法也很不满,可是,他不愿意看到郑德军对组织是这种态度。
她满脸的严肃,盯着郑德军说:“德军,你应该把组织和个人分开来,对组织我们不应该有半点怀疑。”
郑德军看了一眼方玉晴,没有说什么。他被沈默久等人的卑鄙无耻行径气得坐立不安,好一阵子也想不出个什么办法来。
方玉晴无奈的说:“没办法解决,就下乡去吧,广播站那工作咱也不要了,总不能嫁给沈默久这种人吧?”
中午,李莉回到家里,郑德军看着她不由得一阵心酸;吃午饭时,郑德军又给小莉端饭,又是给小莉夹菜。
李成章看在眼里,心中自然高兴,孩子们相处得这么融洽。
饭后,李莉找机会对郑德军说:“哥,你都知道了吧?”
郑德军点点头。
“哥,下午五点钟咱们到顾家山西北角研究这件事,是白雪吟提出找你的,孟艺、孟克也都参加研究这件事,到顾家山西北角那块‘坛石’的地方。”
郑德军说:“这很好,我也正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呢?大家商量一下,人多出韩信。绝不能让沈默久这个狗东西得逞。”
下午五时,几个人按时来到顾家山,大家坐在坛石上。已经长成男子汉的二十岁的孟克开玩笑,但也是认真地对郑德军说:“德军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姐姐去北京啊?我们家也好有个准备呀。”
孟艺看着孟克笑了,说:“小弟呀,姐姐的事还是不用你操心了,我和德军有安排,我倒是要问你一件事,若有人想夺走小莉,你打算怎么办哪?”
孟克两眉竖起,两眼圆睁,横叨叨的说:“谁敢?我灭了他。要是李莉不喜欢我了,那我也不死乞白赖,这是人家李莉的自由,咱是下乡知青,人李莉是国家干部吗!”
李莉红着脸说:“孟姐,快告诉他是怎么回事吧,你看他说的,好象我变心了似的。”
孟克听孟艺说了沈默久要娶李莉的事后,气得大骂了起来:“王八蛋,我一会儿去找他沈默久,敢动小莉一根汗毛,我让他跪着给扶起来。”
白雪吟最早知道这事,当然有备而来,也就比较冷静。她说:“咱们发愁生气动怒都没有用,我找了吕明修的爸爸吕向阳了,包括德军哥的妈妈方阿姨,都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我反复想,这事咱们就得自己研究个办法。对今天的聚会咱们都得保密,这件事涉及咱们几个家庭的安危啊。”
孟克气忿的说:“这事只能靠咱们自己了,我看豁出我孟克一个人。我去把沈默久这王八蛋那条腿也打折了,给他留点气就行,让他一辈子站不起来,看他还敢害人!一切事我一个人顶着,你们谁也不要出面。”
孟艺和郑德军齐声说:“那不行,弄不好李莉没救出来又搭进去个孟克。”
白雪吟说:“孟姐和德军哥的话很对,咱们语文课本上不是学过一篇文言文吗,那叫匹夫之怒,以头撞地耳。”说罢她侧头看一眼孟克“不过,孟克的仗义精神是可敬可佩的。”她又环顾着各位“我有个办法看行不行,咱们研究一下。据说沈默久跟国文革的小姨何琅过去有关系,直到现在也没断绝了来往,彭婕从医院调到发电厂就是沈默久找的何琅,而现在,沈默久想抛弃何琅;另外据传沈默久先跟彭婕有过关系,后来彭婕跟国仁了,沈默久给国仁老婆挂过匿名电话告秘,致使国仁老婆疯疯癫癫的。这些都引起了国仁一家人的不满,何琅虽然跟沈默久藕断丝连,但近来矛盾也很大。我想,咱们可以利用国文革一家和沈默久的矛盾解决我们和沈默久的矛盾。这就是利用矛盾解决矛盾。”
孟艺说:“另外,去年跟沈默久一块去省里开车的史师傅儿子,你们都知道吧?叫史红军吗,文化学习活动刚开始跟国文革一块组织红派的,就在我们单位,他是因他爸爸开车撞死了,县里安排的。他也挺恨沈默久的,从沈默久的事迹材料看,好象沈默久是为了救人,而史红军的爸爸史师傅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再说沈默久成为英雄这事水分很大,当时有目击者说,是吕明修开的车,这件事我们应该查一下。”
经过反复研究,一套方案出来了。由孟克、郑德军具体去安排,孟克可以直接参与实施。
白雪吟告诉孟克说:“为防止有变化,你可以直接参与,但有一条要特别注意,而且要严格遵守,那就是不能真的动手。如果真的动手打人,有了严重后果,那我们可就不好收场了。孟克,你可要头脑冷静,控制住那两个人,掌握好分寸啊!雷声可以搞大些,现在这些当官的都很惜命,可以装出蛮横拼命的样子来!”
农历腊月二十四日晚十时,这是个阴云密布的月黑头夜,伸手不见五指,漫天飞舞着皖南少见的雪花。国文革、史红军、孟克三个人来到沈默久家门口。
国文革上前轻轻地敲着大门,一会儿院里有脚步声来到门旁,问:“谁呀?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办公室谈吧!”
“我是沈默久老师的学生,何琅让我来找沈老师有点急事。”国文革很平静的这样回答着。
沈默久开了门,他也看不清是谁,黑乎乎地看上去好几个人。他一愣神,问:“你们是谁呀?”
国文革说:“沈老师,我是国文革,还有你的学生孟克和史红军。”
沈默久也没客气,自己一瘸一拐的走在前头先进了屋子。屋子里灯光很明亮,沈默久坐在客厅的木椅上,也没有让三位学生坐下,不客气的问:
“你们找我有事吗?是不是想脱离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啊?要是这件事,那你们就免开尊口吧!”
他沈默久如今当政治部部长,那是掌握组织人事的实权哪,又是省里出了名的英雄,还能把这几个毛小子看在眼里吗!
国文革平静地有意装作低三下四的问:“沈老师,我们真的有事求你,你先不要把话讲得那样死。家里没别人吧?”
“没有,我姑妈住在医院里,家里就我一个人,你们是不是拜佛走进了吕祖庙,找错门了!我能办什么是啊?在县里我也是磨道驴——听喝。有事就快说吧,明天我还有个会需要准备呢。”沈默久见国文革毕恭毕敬的样子就更加端起了官架子来。
国文革凑近沈默久,沈默久还以为国文革去拿烟,他先抓起烟伸手递给国文革。国文革一巴掌打落在地,伸手抓住沈默久衣领,嗖地掏出藏在身上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厉声说:
“‘什么狗’,你放老实点,不然我国文革就白刀子进绿刀子出,把你‘什么狗’的苦胆扎破了。”
孟克和史红军也都掏出刀子,齐声说:“你今天若是不老实,我们就地捅你一百个窟窿,让你这屋变成你的坟地。”
沈默久吓得浑身发抖,用沈默久爱说的俏皮话说,就是老母猪过年——筛糠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滚下来,颤抖着声音说:
“你们有事说嘛,我沈默久一定照办!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师生一回呀!我不会麻子照镜子,自找难看。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呢?有事说事!”
孟克压低声音,用刀子对着沈默久的大肉头,问:“沈默久,你都跟谁搞过破鞋,你给我如实交代?你放心,最后我们达成协议,你别再跟我们有关系的人搞,你跟其他人我们不干涉,以后我们也不找你麻烦了,说吧!”
“没,没搞过呀,我以前是人民教师,现在是县革委的领导干部,总不能瘸和尚说法,能说不能行吧!能干那种缺德事吗?”沈默久想搪塞过去。
国文革气忿极了,照沈默久左手指扎了一刀,鲜血顿时流出来了,他又举起刀对准了沈默久的胸部。孟克一把抓住国文革的手,说:
“先听听他怎么说,如果他如实交代了,咱们就留他这一条狗命。”
国文革气得大叫:“沈默久,你放聪明点!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就得杀了你这条狗,不然你会告我们入室行凶;你要清楚这一点,我们是有备而来的,我们知道你那些破鞋烂袜子的事儿。”
沈默久那个大肉头失去了血色,他深知国文革、史红军这些红派头头的为人,红派的脾气,他们是打人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孟克是老红军的儿子,也是惹不起的,尽管他爸爸已经去世了,老战友还有一些呀;但他担心怕说出真相这几个小子尤其是国文革受刺激后会更加凶狠。
于是颤抖着声音说:“我,我若是说了,你们——得保证我安全哪。不能杀,杀猪割尾巴,让我两头遭罪。”
国文革舞动着手里的刀子,说:“这你放心,你不就是担心我国文革吗?我知道你以前跟我小姨何琅,但我要让你自己说,把所有的一次次都说清楚,我们没时间跟你纠缠。”
沈默久结结巴巴的说:“好,好,我说,第一个是何琅,那是以前在学校当食堂管理员时,这二年没有了,人家可能是有恋人了;另外还跟彭婕——但是只有一些交往,她很狡猾,我一直想——没能到一起。”
国文革想到自己的疯癫妈妈何玑,咬牙切齿的问:“我妈妈疯癫跟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给我妈妈挂的电话?”
沈默久见国文革手里带血的刀子,忙回答说:“是——是我。”
孟克在他眼前晃动一下刀子说:“还有谁,包括你打算跟谁,都讲出来。”
沈默久装出老老实实的样子说:“那李莉不能算吧,那是县革委——组织安排让她要嫁给我,是为了照顾英雄的生活吗!”
孟克上去抽了沈默久两记耳光:“你妈妈的头,你这个德性,拐着一条腿的瘸狗还想跟人家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国文革找出一张纸说:“沈默久,把你说的都写下来。”
沈默久说:“我不能弄个小辫子让你们捏着,这我不能写。”他态度很坚决。
国文革说:“你不写也行,我们也考虑你为官在任的影响,但如果以后,你再敢动我小姨何琅一根手指头,我就杀了你这条狗。”
孟克说:“还有李莉,你敢紧退掉,不然你没有好下场。”
沈默久连连点头说:“行行,我一定照你们的话办。”
孟克想了想说:“你还是要写个东西,含混点也得写。”他思考一下“你就写:我沈默久尊重三位同学意见——必须写,再不能让步了。”
国文革也非常坚决地说:“写吧,我们也给你写一个‘沈默久尊重我们的意见,我们决不打扰并且不与任何人讲’的保证书。”
史红军气忿的说:“沈默久,你那舍已救人的事儿也有假,早晚都会真相大白的,今天我们就先不追究了。快写吧,要不咱就一块连你这英雄救人的事都搞清楚!”
史红军这话令沈默久胆颤心惊,救人的事牵涉可就大了,还是赶紧写了吧!
于是两下就这样达成协议了。
临走时,国文革说:“沈默久,今天这事你若跟领导或任何人讲,想依权力报负我们哥几个,你看着,我们就杀死你这条狗。我们外边还有几个恨你的哥们,你头午讲了,哪怕我们几个被抓了,也会有人在中午就杀了你这条狗的。”
“放心吧,我讲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躲得了和尚,还躲得了庙啊?”沈默久说。
史红军说:“只要按说好的办,以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国文革忽然想起史红军爸爸开车的事,也按事先跟史红军商量好的,就说:“沈默久,史红军爸爸开车肇事的事,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我们也不追究了,只是算作求你,把史红军从造纸厂调到邮电局去。”
沈默久连连答应说:“好好,我一定照办。”
国文革、孟克、史红军三个人坦然而出,沈默久送到大门口还说:“三位放心,我一定对得起你们。”沈默久在想,这是些亡命徒,可不能钢刀砍铁板,硬碰硬。自己能有今天不容易,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就按他们的要求办。
第二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五日,广播事业科长找李莉说:“李莉呀,好好在广播站上班吧,让你嫁给沈默久部长你迟迟不答复,结果人家还不要你当老婆了,那么个英雄,又是政工部部长,有的是女孩子愿意的,你失去了这个机会呀,多可惜呀!”
这天下午,造纸厂单位领导拿着调令给史红军说:“你到邮电局去上班吧,唉,那可是个旱涝保收、待遇高的好地方啊!是县政治部沈部长亲自给你办的,你这小子也真算有点本事啊!”
李莉高兴得抱着白雪吟泪流满面,她跟李成章和方玉晴说了,晚上在雪吟姐家住。她跟白雪吟来到顾家大院白雪吟的家中,两个女孩子躺在一张床上,一直聊到后半夜。
李莉非常动情的说:“雪吟姐,你以后若是遇到困难,妹妹为了你可以粉身碎骨。”
白雪吟也很受感动,她深知李莉对自己的姐妹情谊,但她想,用这种办法解决这问题也是不得以而为之;若真的象妈妈顾掬贤讲的那样,说什么靠法律治国,大家都得奉公守法,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那人民才真正能享有自由。
白雪吟想到这,不由自主地说:“象我妈妈讲的那样,将来靠法律就好了。”
李莉机警地问:“哪个妈妈呀?你妈妈不是死几年了吗?”
白雪吟知道说走了嘴,忙说:“我妈妈活着时常给我们讲法制。比如你这事儿吧,法律上规定婚姻自由,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强迫,那县里若强迫你嫁给‘什么狗’,咱就可以根据这条向法院告他们,法院若偏向他们,咱再向上级法院告他们。”
李莉笑了,说:“噢,这叫法治呀,是好。”说完,她忽然想到前几天在顾家山下几个人碰头研究对付沈默久的事,“雪吟姐,你看那天咱们几个在顾家山‘坛石’的事,若是有法制,咱就可以向法院上告,可若总是没有法制,人们就只能是一忍受,二是研究对付他们,那不就是造反了吗?”
“是啊,你看《水浒传》不都是逼上梁山的吗?”白雪吟听到外边鸡叫了,“小莉,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李莉今天当然是特别高兴的一天了,她没半点睡意,又怕白雪吟睡了没人跟她说话,想来想去她又找到了一个话题:
“雪吟姐,什么法治不法治的,那些国家大事让那些当官的去想吧,我想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大哥李挚参与这事?另外为什么不让我德军哥到沈默久家去呢?”
白雪吟迷迷糊糊的眼皮上好象挂上了称砣子,说:“睡觉吧,小莉。”
李莉硬缠着白雪吟。
白雪吟说:“说完这句话就不说了,我太困了。方阿姨解决不了,李老师知道也是无能为力,还兴干出什么傻事来;至于德军哥,他若到沈默久家,那么沈默久就得知道,这件事是你李莉家的人安排的,他会找机会报负的,另外他若以县里名义往北京德军哥大学写信怎么办?就不清不白了。行了吧,这回睡觉吧。”
李莉把头凑近白雪吟身边有意刺激白雪吟讲话:“你说谎,你怕我大哥参与这事将来一旦有人知道,以为你要嫁给我大哥呢?”
白雪吟已经睡着了,没有听清李莉说什么。
李莉推着白雪吟问:“你说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白雪吟晕晕地回答:“是,是。”
这应该是睡梦中的无意回答,可是,这无意的梦话却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