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铁门嘎吱作响,常秋捅开门锁,习以为常地用力扳动几下门把手,这才打开了门。
换上拖鞋,蛇形走回卧室,把衬衫外套小心翼翼脱下,平铺在了床的一边。常秋像是突然变成了无脊椎动物,向后重重砸去,倒在了床上。
望着天花板,常秋拔掉了插在手机上的耳机,歌曲开始外放起来。
还要再给时苑打个电话吗,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我要怎么跟她完整地说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会不开心吧。
常秋翻了个身,望向窗外的那棵三角槭树,无声地叹了口气。
阳光从树叶和枝干的缝隙里洒落,透过窗子,打在常秋的身上。半明半暗地勾勒出她那线条清晰的侧脸棱角,顺着她被长短参差不齐的碎发微遮的眼眸,落在她那明显直挺的锁骨上。
午后略有些温热的温度,炙烤地光线都有些发烫,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嘈杂的说话声,还有街坊小摊叫卖的小喇叭声,衬得常秋有些困乏,周边的喧嚣躁动都与她无关,疲惫感席满全身。
“对不起”那双水光粼粼的眼眸会说话,她皱着眉试探的拉一下她的衣摆,手指颤抖,呼吸凌乱。
“没关系,已经很好了”
常秋蹭蹭时苑的头发说终于回来了,结果尾音刚落,眼泪就掉下来。
“不知道你这一个月又要瘦多少,饭都没怎么吃。”
“睡觉也没怎么睡,立刻就去工作,想都别想——一定要补回来才行。”
“还有就是,晚上就不要在阳台上待了,会感冒的。”
白天晚上,时苑一个人坐在床上,沙发上,阳台,屏蔽这整个世界,当然其中也包括常秋。
学着她的样子,常秋一发呆就是一下午,直到饿到腹痛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一天都没吃饭。
她偶尔清醒过来,离开困住她的那个世界,钻入常秋的怀抱。
“我想你了”
“嗯——我不是一直都在的吗”
常秋笑着叹了口气,这句话之后再也没开口。
时苑别过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也说不出话了。
墙壁上悬挂的钟表的指针转啊转,耳边除了时苑浅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声,再无其它。
时苑盯着指针发呆,渐渐的,要困到睡过去。
“又要开始了”
“好舍不得你”
“听见你哭,就连替你擦掉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真的,对不起”
“我爱你”
时苑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地消失,直至不见。
“时苑!时苑!——”
常秋一下子睁开了眼,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耳边的音乐声还在继续着。
自己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原来是梦”,常秋无力地喃喃道。
常秋缓缓坐起,脑海中依然回荡着梦境的余韵。轻轻地挠了挠后颈,试图驱散满身的疲惫。
推开窗户,常秋坐到了书桌前。略显憔悴的脸庞,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翻开自己的日记本,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
手指紧紧捏住日记本里夹着的那张时苑的照片,声音沙哑又充满占有欲“你会一直都在吗”
常秋轻笑一声,笑容中夹杂着苦涩与偏执。修长的手指在照片上,描绘着时苑的轮廓。
风吹落窗外的三角槭,也拂过常秋那略显凌乱的发梢。她安静地坐在桌前,轻轻地将照片立在前方,用那本《挪威的森林》抵着。
拿起笔,轻轻摁动,在纸上缓慢写下:
我很想见你。
我真的太想见到你了,可是只有季节在日历的数字间缓慢拨动回放着那些曾经。
你不知道,对于我这样天塌下来一定也是嘴最硬的人,要凝视过多久的小心翼翼,要矢口否认过多少次不认识的陌生,才敢一遍遍的写下我很想见你。
歌曲加载的间隙里我常常望着那本《挪威的森林》发呆。那本书有杏色的书脊装订线,在阳光斑驳扫过的瞬间里,我觉得或许连书页都应该是一种柔软无声的质地。看到你家同样留存着这本书,或许我妄想着这是村上春树先生在给我们扯着关于我们的红线。
你生活了这么久的城市,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梅雨季节。我第一次感觉到对未知的迷茫与恐惧。我想其实我可以就此放弃你,然后转过身去迎接属于我的既定命运。我想我明明是只甘心为自由俯首的飞鸟,为什么偏偏要一次一次向有你的南方停栖。
你撑起伞递给我的那晚,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你在,是如此幸运的一件事。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撞向有你在的南墙。
但可能是喜欢本身就没有什么逻辑与道理。就像我每一次忍不住的试探,欲言又止的思念与别有用心的行为。这些只有当事人在意的细枝末节不断堆积,终将引起一场内心世界呼啸而至的决堤。有关于你的思绪像从枯墙裂隙中不断生出的杂草,无法被浸没于释然的涟漪,只有在经历过一次无望自白后才愿意永远沉寂下去。
只是我不能。
我清晰的知道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不必背负我自以为是的喜欢,也不应该陪我经年累月不停牵扯纠缠。我们终将在短暂交汇后,各自驶往既定路段,我应该祝你前程似锦,而不是将这种单方面的长情视作道德绑架的某种手段。
我很想见你,我不想惊动你。
(公司的事情,我想我很快就会跟你讲清楚)
——午后梦到你后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