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的第一道考验。”教官们话音未落，浓雾迭起。
就像一块幕布将光线尽数遮掩。
齐同光几人身前场景变幻，水雾氤氲的江南古镇，云雾缭绕，高大雾凇在朦胧迷雾中遮天蔽日。
眼前，江南小筑透过纸窗闪出油灯火光，为眼前清冷潮湿之景增添几分烟火气。
脚下石砖早已被染上一层墨色，隐隐有些打滑。
天街小雨润如酥，晚雨留人入醉乡。
“幻境？”张云深抬手轻握，一团白雾在掌心的温度中迅速液化。
齐同光抬头望去，一缕阳光穿透层层雾气笼罩在四人身上，阳光形成的圆环将四人圈在中央。
“现在怎么办？”翟问天拿下迷彩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先去面前的酒楼看看吧。”宫明遥略显狭长的双眸凝视着不远处冒着光芒的云烟小筑，其余三人自无意见。
齐同光缓缓上前，推开略显破旧的木门，张云深一手按在剑柄之上，已经做好随时出鞘的准备。
嘎吱——
灯火通明的小酒馆内，摆放着十数张方桌，三三两两的人群围在桌旁小酌，时而密语，时而大笑，弥漫市井之气。
柜台旁的水壶冒起热气，咕嘟咕嘟作响，掌柜一边擦拭桌面，一边细细的敲打算珠，带着油蜡味的热风袭面而来。
门边的两名云游僧对一行人双手合十致意，擦身离开。
“欢迎，几位客官，喝些什么？再来几碟小菜？”店小二肩上搭着一块带有皱褶的白抹布，满脸笑容。
齐同光刚要开口，便被翟问天搂着肩膀止住，“来一壶酒，几道凉菜。”
“好嘞！几位爷挑个位置坐好。”店小二的声音穿透性极强，带有几分传唱韵味。
“来一壶好酒，花生，瓜子，茴香豆，酱牛肉！”店小二在柜台前转了一圈，从窗口处接过托盘，盘上餐品摆放的整整齐齐。
“不着急，我们的着装已经足够引人注目。”翟问天扯了扯迷彩服衣角，“先观察观察再说。”
“说的没错，不急...我们还没摸清楚状况。”张云深自顾自的倒了一碗色泽微黄的三白酒，浑浊酒液入喉。
张云深有些不虞地咂咂嘴，旋即给每人都倒了一碗。
齐同光视线移向柜台，掌柜的拨着算盘念叨盈亏。
小二端着几碟冷盘上前，齐同光磕着瓜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小二哥，我几人四方游历，今日是何年月？”
“我就说嘛，您几位这穿的...”意识到自己话多的店小二佯装掌嘴：“如今是弘治七年九月二十日。”
不待其说更多，后厨的叫嚷声已经响起，店小二告罪一声，拿下抹布擦手赶去。
众人对视一眼，这是穿越了？
“穿什么越，穿越，你们当演清宫戏呢？”宫明遥嚼着牛肉，喝着烧酒，倒是有几分豪气干云。
张云深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以酒会友般主动给宫明遥倒了一碗，两人仰头痛饮。
几人边吃边喝，倒像是真正的酒客，酒馆外雨点落地的声响逐渐大了起来，夹杂着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快跑！他们追上来了！”惊恐的大叫混杂着武器挥舞声响起，鲜血飞溅甩落在酒馆的桐油纸窗上。
血腥味从门缝外渗进酒馆，张云深先前迷惘的双目瞬间变得锐利，五指摸向腰间纯阳剑。
“先看看情况。”齐同光按住张云深蠢蠢欲动的手腕，与他酒碗相碰。
酒馆中的众人在听到惨叫声后，纷纷站起，井然有序的朝外走去。
刚才谈笑风生的酒客们脸上变得素白如绢，仿佛戴上一张纯色面具，提线木偶般僵硬的整齐移动起来。
眼前诡异的一幕让几人心中泛起恶寒，坐在原位觥筹交错，仿佛根本没发现周围的异变，眼神交流，最终决定静观其变。
酒馆的掌柜依旧拨弄着他那木头算盘，店小二在后厨打着下手。
热闹非凡的酒馆陡然间沉寂下去，齐同光敏锐察觉到靠近柜台处的角落，还有人默默地喝着酒。
意念微动，玉清氅幻化为灰色的宽袍，齐同光踱步迈向柜台。
“您那桌...”掌柜头也不抬，飞快地打着算盘珠，“六百文。”
齐同光面色一滞，他现在兜比脸还干净，更别说他也掏不出成化通宝...
“我这一桌多少。”清脆的少女声从角落传出。
“您照例，八百文。”掌柜的声音带上些许情感，那是对老客的友善，黑暗中显出一道曼妙身姿。
少女栗子偏灰色的长发及腰，明眸皓齿，两朵蓝色的鸢尾花别在耳畔，浅橘色的长裙，黛眉微蹙，国色天香。
淡青色的眼眸如星辰般靓丽，她轻瞟齐同光一眼，素手轻挥，将几枚碎银丢在掌柜面前。
没来由的，齐同光心头悸动，死死凝视着面前少女，那种情绪很奇怪。
既不是见到想要相伴终生伴侣的感觉，也不是见到某个绝美女子的单纯欣赏，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极致的清冷孤傲，共鸣感。
齐同光继承的是站在神明金字塔顶端玉清圣人的力量，即使元始天尊不刻意干涉，他也会逐渐变得目空一切。
并非他性格高傲蔑视万物，而是生物层次间的高度差距使得他对普通生灵产生了某种怜悯的感情。
“多出来的就当我请这位。”少女摆手，对齐同光露出一个清丽优雅的微笑，眸中却隐藏着白猫般的狡黠：“放心，这里很安全。”
透过门缝能看清雨水正冲刷着青石砖表面的鲜血，空气中夹杂着血腥味和雨水的凉意。
“为什么...”齐同光组织语言，却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此事。
“你想问为何那些酒客都离开了吧？”掌柜推了推镜片，“去杀人...入侵此地的人，每约莫十载，这里就会出现一些入侵者，你是游历之人，不知晓很正常，正如苏小姐所说，这里很安全。”
如果齐同光没猜错的话，这就是训练前的第一场考验，躲在这里和逃兵也没什么区别吧。
还没等到他招呼众人，张云深已经提起纯阳剑夺门而出，狂风呼啸，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身穿军训服的神临者们，不知何时连天青色中都染上一缕鲜红。
远处，几道撑着油纸伞的纯白身影，沿着青石砖，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