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琉儿问王掌柜:“只要我去樊宾楼吃饭,将来以后在南街这里,所有人都不再对我指指点点,嘲讽议论?”
王掌柜一脸坦诚:“那是自然,你既做了所有人都不能之事,他们还有何脸面指摘你。樊宾楼又不是寻常地方,咱们这条街上的男女老少,别说现在,就是再奋斗几辈人都未必能进到那里吃上一顿饭。”
吕琉儿想都没想:“好,那我便我去。”
王掌柜意味深长一笑:“吕小姐真是有魄力,比男子还要强上几分。”
他转身道:“今日在场的街坊邻居也不妨同去,当给吕府的吕小姐做个见证,今日她若能进入樊宾楼用一餐”,王掌柜忽然想起什么,眼珠左右一荡,转而又道:“因我们在外面,不能知道您是不是真的在樊宾楼里吃了饭,所以还得打包盒店里的点心出来作证明。”
吕琉儿想也没什么不妥,遂点头。
“只要您提着打包点心从樊宾楼一出来,那就是我们南街身份最尊贵的人了。如若以后大家再想妄言议论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份儿。”
王掌柜故意高声调,向着所有人宣布似的说。
南街上的一个混混在人群里应和到:“别说南街上的人了,就咱们这条街都穷八代了,吕小姐要是能去樊宾楼里吃饭,我是第一个服气。”
群众1:“去去去!去了就服你。”
群众2:“吕小姐今日要给南街开先河,街坊都走啊去瞧瞧~”
群众3:“说走就走!”
群众N:“去了你就是南街老大哈哈。”
……
人群中,唯独有一个妇人不同意,她大声道:“你们不要合伙祸害人家吕小姐,樊宾楼那是我们一般人能去的地方么,怕是有命去没命吃。吕小姐您还是快回家吧,别让这群人诓骗于你。”
可此时的吕琉儿已经下好了决心,她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她回身问身边的三人:“你们便回家去罢,万一是去讨打,我不想连累你们。”
顺二第一个道:“小姐你别心里没数,你可知那樊宾楼的饭对我们这样的穷人叫啥?”
三人竖耳,只听顺二压低声音说道:“叫…断头饭!”
大家口中的这座樊宾楼便是坐落在钟阳城最热闹繁华的北街,而北街上最繁华的地方也当属樊宾楼。
据说皇上巡游钟阳的时候都是歇宿在樊宾楼,里面不光有皇帝亲笔御赐的字,还有几道御用餐点,都城的达官显贵也闻香远道而来,只为品尝皇帝夸赞过的美食。
相传,樊宾楼里还有一道东坡肉号称举世无双,据说是苏东坡真传的绝版秘方。
最玄乎其玄的,是有位状元说他曾在樊宾楼的楼顶上,亲眼看到苏东坡先生的魂魄徘徊。
这个传言立刻传的天下人尽皆知,都说店里东坡肉味道与东坡先生亲手烹制的味道分毫不差。
由于传言的人是新科状元,所以这话可信度极高,几乎无一人质疑反驳。
而更多的人即便是倾家荡产都吃不起樊宾楼。
早些年有没钱想寻死的人去店里吃霸王餐,吃完直接跳河自杀。
之后就有人称樊宾楼为:吃一次死了都值的酒楼。
现在樊宾楼的招待制度更加严苛,没有引荐、没有身份一概不招待不许入内,所以底层的人就是奋斗几辈子也不会有资格没机会进去上吃一顿饭。
顺二劝道:“小姐这樊宾楼的饭菜,对大官老爷是美味,对咱们就是断头饭啊!可不敢吃啊,咱还是都回家罢。”
“无事,我大不了去看看,你回去罢”,吕琉儿完全没有被他的危言耸听吓到,言简意赅的回答。
“小姐我和你去。”紫苏虽然胆小,但是她把小姐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毕竟自己是从小就跟在小姐身边没离开过,小姐待她比自己的父母待自己还好。
公山羊自是不必问的,吕琉儿知道他会陪自己去。
唯独只有顺二尴尬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随后,南街的一伙人跟在吕琉儿三人身后朝着北街走了。
顺二暨不想抛弃伙伴,又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儿戏,踌躇着目送众人离开。
吕琉儿三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十几人。伙计搀着王掌柜走在人群前面。
一行人出了南街,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才到北街。
只见街上人山人海,金银玉器店铺无数,街头小贩挑箩打担吆喝售卖,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里虽与南街同在一个城,可铺子和人数却是南街的几倍,南街住的都是劳苦平民。
而钟阳城的北街上不是达官就是显贵,绫罗绸缎在这里也只寻常。
锦衣华服的贵人身边都跟着穿家服的随从,他们破开人群缓缓而行,旁人看随从仆人的衣冠服饰便知是谁家的了,默默避让。
一行人不敢走正路,因为街上有巡查的差吏,怕要被扣住询问。便沿着排水渠走,队伍里的人不时走散,又快步跟上,南街的闲散人为了看热闹的心可是尽足心力了。
紫苏给小姐指看樊宾楼屋角尖上的脊兽,高耸的屋顶闪着赭红色油亮的光泽,像沾血的尖刺一般吓人,好像在提醒生者勿近。
“小…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啊?”紫苏抱紧小姐胳膊,看见北街上如此繁华威严显然有些怕了。
琉儿点点头,又安慰似的握握她的手。
紫苏偏过头看公山羊,他倒沉得住气,一张脸上无波无澜。
行至樊宾楼附近,还离着两百米的距离,其他人就止步了;
王掌柜向吕琉儿道:“吕小姐到了您便请罢,我们在此处等候你出来。”
吕琉儿嘴里答好。
她眼睛紧紧盯着樊宾楼石阶上的高门槛,腿短的都跨不过去,还有那比寻常人家的门高两倍的红木门扇,估计有八九尺高。
店门口恭恭敬敬站着七八位堂倌,这些人一点不像王掌柜的伙计那般长相潦草,五官歪斜,往常揽客时还抓耳挠腮没个正形。
樊宾楼的堂倌却都似精心挑选过的,身材脸面都极周正,可以说还没进店这些堂倌就让诸位老爷夫人感到秀色可餐了。
三人临走前,王掌柜忽然又说:“吕小姐的钱拿够了么,五十两的银锭在咱们南街能买半条街,在这里可能一盘菜都不够啊,万一点的要是多了……”
吕琉儿捏住口袋里的钱,转身对上王掌柜看笑话的表情,道:“不劳你挂心,我自是带够了钱。我只希望,今日事成之后,你!”吕琉儿环顾周围的南街人,“还有你们!都能管束好自己的口舌。”
王掌柜微笑颔首:“吕小姐今日就要当人上人了,咱们可都擦亮眼睛等着见证呢。今日过后谁再见了吕小姐须得作揖行礼了。”
一个游手好闲常,爱口舌的南街人道:“吕小姐你放心去,你的事迹,我回去就传颂的人尽皆知,以后保管谁都不敢小瞧于你。”
“您去樊宾楼吃饭,就是给南街人长脸。”
“今日都跟着您开眼界。”
……
吕琉儿在人们一声声激将的话语声中,带着公山羊和紫苏向樊宾楼的门走去。
王掌柜的伙计这时凑到身边:“掌柜的,您这不是存心让她找死。她一个没爹的小丫头去了还不被乱棒子打死。”
王掌柜眯着眼,道:“打不死,她身边不是还有那个力气大的小子么。”
“可是他们打了别人也是找死啊!进那里面的人可都是些高官显贵,哪一个是得罪起的,樊宾楼还有首富家入的股,她无知小儿万一冲撞了……”
王掌柜忽然扬起手一巴掌甩在伙计脸上,骂:“你又不是他爹,你管这么多干甚!今日她让我丢脸,我就让她丢命。怪只怪她死要面子,活该命里有这一劫,赖不着我。”
伙计双手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再多嘴。
王掌柜胳膊抱在胸前,眯眼望着三个初出茅庐的无知小儿,当真是阎王殿不开张,奈何不要命的偏要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