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殿中,谈话仍在继续。
“还有之前,听说王淳带着女儿去你府上赔罪了?”
文帝又想起这事,“那王姈打小跋扈,真是什么事情都敢攀扯,军中之事,哪能乱言,我看王淳还是轻了,就应该让她好好长个教训!”
宣后低头,“是妾管教无方,才让阿姈一次一次的闯祸。”
崔琢摆手,
“娘娘何必自责,王姈年纪尚小,不知轻重,王将军已经责罚过,以后不犯就是。
况且她那般针对我,说起来,还不是因为爱慕十一郎。”
文帝一噎,子晟太讨女娘喜欢也没办法啊。
崔琢眼睛一眨,坏水又冒出来,
“王姈也是武将女儿,一点不懂军中境况怎么行,皇后娘娘大气知礼,母仪天下,本就操劳,也不好分神。”
她灿然一笑,“不如让王姈跟着我练几日,知道了军中真况,她自然再不会那样乱说话。”
那怎么行!
王姈在那,子晟怎么好天天和阿麟培养感情……
文帝正想拒绝,宣后却温婉一笑。
“你呀,实在是顶贴心的孩子,若真能让阿姈有所长进,予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文帝嘴慢一步,也实在找不到话口拒绝,只得无奈。
“那就如此吧,那个,白羽军训练有素,子晟也一直很是敬佩,不如子晟,你最近也多去看看,交流交流,大家一起精进嘛”
凌不疑嘴角上扬,拱手行礼,“子晟领旨”
崔琢当然不想,但是陛下话都说了,她也只能赶快抬手,“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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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嫁!”
王姈哭着跪倒在地上,
“寿春离都城山高水远,贫瘠民刁,那不是人待的地方……”
文修君猛地回过头,“你舅父都待得,你为何待不得!”
“寿春蛮荒之地,那彭坤更是一把年纪,又老又病,嫁他,我一定被人笑死……”
“闭嘴!”
文修君保养得当的脸上扭曲出几道皱纹,
“彭坤大人是我们乾安王族的恩人,你嫁给他,天下人谁会笑你,你不嫁也得嫁!”
她态度坚决,王姈只得扑到另一边的王淳腿边,
“阿父,阿父呜呜呜呜,寿春山高水远,我要嫁去,再想见阿父一面可就难了呜呜呜……”
王淳心疼的赶紧给她拉起来。
王淳面容敦厚,五官线条平实,他为人也老实木讷,素来不与文修君争辩什么。
“夫人,你我婚后只得此女,怎能嫁去寿春,嫁给彭坤受苦啊”
“我母族乾安王的祖宗基业都在寿春!”
文修君陷入虚幻的痴狂,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
“以我幼弟现在的能量,东山再起,不过须臾!到时候,全天下的女娘,都会艳羡我们的女儿,嫁到了寿春,这区区都城算什么!”
王淳默默摇头,王姈擦了把眼泪抬起头来,
“舅父要当真有本事,就不会我在寿春,受制于彭坤这么多年!”
“放肆!”
文修君喃喃低语着,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们乾安王族,不过是一时虎落平阳罢了……
当初,要是没有我们乾安王族,当今圣上,又岂能得百万雄兵,收平厉帝余孽!”
她越说越有理,“就连皇后,也不过是仰仗着我们家的收留,才能苟延残喘至今日!
我族子孙为天下捐躯,现在就剩下你舅父一个人了,全天下都欠我们文家的!”
文修君激动的一甩衣袖,钗环猛烈晃动,
“你们王家人,没有资格嫌弃!”
王氏父女靠在一处,面对这一番疾言厉色,不由悲切。
王姈上前一步,颤抖着拉过文修君的手,“可是阿母,我们才是一家人……”
文修君微微滞了一瞬,随后反手狠狠捏住她手腕,
“若不是我乾安王族,在我阿父去世之后落魄,我怎么会和你们,成为一家人”
“曹常侍携圣上口谕到——”
外面传来通报的喊声,打破这僵持场面。
……
曹成带着两个内侍站在堂前,王淳和王姈皆跪拜接旨。
独文修君,巍然不动。
“王夫人,还请跪下领圣上口谕”
曹成笑着提醒道。
文修君眼都不抬,
“身为乾安王族的后人,岂能给一个阉人下跪。”
众人都神色一僵,曹成笑容勉强,“王夫人,你这是对圣上的不敬啊”
王淳也伸手去拉她,却被文修君一把甩开,还说着“放手”。
曹成见此只得无视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道,
“圣上说,王氏女姈,得蒙族荫,性娇行扈,辱朝臣,诋军机,特令其自明日起,随骑都尉崔琢,近身听训,望能修身正行,不可懈怠。
车骑将军王淳,失管少教,致其女无礼无度,失德失责,念及宗亲,责父女自省,以儆效尤——”
王氏父女两个无声低头叩拜。
曹成走下来,对着文修君笑道,“王夫人,谢恩吧”
文修君哪忍得了这般奇耻大辱,反手甩了王姈一巴掌。
那王姈刚站起身,又被她一掌呼倒在地。
曹成被她吓了一跳,这人实在是莫名其妙的。
他默默带上一群内侍,快步离开了。
离疯子还是远一点好。
王淳忙给女儿扶起来,
“夫人这是干什么,姈儿有错,只管约束管教,怎么好当众动手啊”
文修君再也稳不住那副高贵姿态,指着王姈大骂,
“我素日是怎么教你的,你身上淌着我们乾安王族的血,你可以跋扈可以嚣张,可以目中无人,但是,你不能像今天这样丢人!”
王淳辩解道,“我那日已经带了姈儿登门道过歉了,不想陛下怎么又提起此事……”
文修君冷冷转身,
“崔氏小儿,圣上竟然为了她的面子,这么为难我……那宣氏也不拦着,当年,若不是我跟圣上同宗,便是我做皇后,轮不上她宣神谙!”
王淳愤然抬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文修君一甩衣袖,拉上王姈,“走,我带你进宫,找她寻理去”
王姈连忙站定,拽住她脚步,
“可是圣上让我居家反省,除了跟崔琢听训,不能外出,你这是抗旨”
“圣上我都不怕!”文修君大喝道。
“我怕!我们王氏都怕!”
王淳终于止住这场闹剧,他扯开文修君,带着王姈离开了。
文修君独自一人立在堂内,怔怔道,
“你们一个个都怕,偏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