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帝听了,顿时眼睛一亮。
他此前听高拱说了,比较头疼的事情,就是这人口的问题。
田是死的,人是活的,朝廷用考成法督促地方官,高拱相信,田地有多少,肯定是可以丈量出来的。但是,人却是会躲起来,地方上的大户人家,也不好让所有人都出来点名,就算如此,人家躲起来,也有的是办法对付。
此时,隆庆帝听到李文贵有法子。如果是一般的皇帝,或许会听了之后,去臣子那里显摆。但是,隆庆帝这边,他却懒得传达,知道李文贵有法子之后,他便立刻说道:“走,去内阁一趟,免得你再说一遍了!”
李文贵一听,有点无语,不过表面上,他也没说什么,隆庆帝爱咋样就咋样了。
内阁在文华殿对面,他们一行人过去时,就听到高拱的大嗓门在内阁里面回荡:“……此事关系重大,虽难亦是要办!得罪人怕什么,要怕的,就不配在这内阁待着……”
隆庆帝听到,有点尴尬,下意识地止步了,似乎是想等高拱发完脾气再进去。
不过引道的内侍没他这想法,已经跨步进了内阁通报。
内阁里面的声音,一下便没了。高拱带着内阁辅臣赶紧出来迎接。
隆庆帝就当没听到高拱在里面发飙,只是笑呵呵地对高拱说道:“高卿啊,你今早所奏之事,特别是有关人口藏匿之事,文贵倒是有法子,因此,朕就带他过来,卿且听听。”
高拱等人一听,顿时有点惊讶,纷纷看向皇帝身后的李文贵,一时之间,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在他们看来,李文贵赚钱确实厉害,但是,这朝堂上的大事,他也有心得?
要知道,他们都在头疼,想不出好办法的事情,李文贵还能想得出来?
也就是隆庆帝在,要不然,看高拱的样子,估计会当场发问了。
等他们在内阁按君臣就座之后,高拱便马上问了。
李文贵把之前给隆庆帝所说得那些话,再次说了一遍。他这个角度,让高拱、张居正等人都有点意外,因此,更为认真地听着了。
只听李文贵对他们说道:“基于我刚才的想法,是不是可以改为这样,把人头税分摊到田税中去。这么一来,没有田地的人,就不用交税,也就没有隐匿的理由了。自身利益决定言行,对他们而言,继续隐匿,反而更多的是不方便。”
张居正听得微微点头,却没想到,高拱听到他这话之后,忽然发问道:“利益决定言行,那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个话,张居正是绝对问不出来的,自己得了好处,还问这个,就有点不近情理了。
可是,不近情理的事情,高拱做得,多了去了。性格使然,又怎么会在意这一件?
李文贵被他问得一愣,回过神来之后,却也不生气,只是淡然地回答道:“因为是我姐夫来问我,我当然是要帮我姐夫的忙了!”
隆庆帝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不过李文贵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他继续接着说道:“另外,把更多的隐匿人口找出来,对我也是有好处的。以后的买卖,会越来越多,越做越大,就需要更多的人手。”
“还有,识字的人越多,回头做买卖时候雇佣的人就越好用。因此,我希望能有更多的好用的人手。”
张居正听了,连忙打圆场道:“文贵和朝廷的目标一致,算是一举两得之事也!”
高拱听了之后,并没有继续追问,似乎问过之后就和他没事情了,只是在低头沉思,想着事情。
隆庆帝看看他们,打个哈哈,正准备站起来溜了时,忽然就听到高拱抬头,看向李文贵说道:“你刚才所说,确实能解决人口隐匿之事,不过如此一来,有田地的那些人,却是要多收税了。”
“做买卖,能赚大钱,如果没有田地,就不用交税,对他们有些不公了!”
他指的的是人头税,都让有田地的人交了,哪怕做买卖赚大钱的商人,却也少了人头税。
从这点上来说,高拱想得确实有道理。
在原本的历史上,雍正实施摊丁入亩时,商业还不发达;而如今,在李文贵的蝴蝶效应之下,大规模的商业蓬勃而起,必然也是有人盯着的。
明朝初期主要的人头税称为“丁税”或“丁银”,是基于人口数量,特别是成年男子(丁)来征收的赋税。一般来说,16岁至60岁的男子为成丁,需承担丁役和丁税。
这个主要是以实物和力役为主。实物可能包括粮食、布帛等;力役则要求百姓亲自为官府从事各种劳役,如修建城池、水利工程,或承担运输等任务。
基于此,李文贵听到高拱的话之后,便决定更进一步,当即对他说道:“高大人既然觉得不公,那我就建议,直接废除人头税好了!”
在座的所有人,包括隆庆帝在内,听到李文贵说出这么激进的话,顿时都是一愣。
李文贵不管他们的反应,对他们说道:“我这边的买卖,比如说,路桥公司修路,要是以往的话,应该是朝廷征发百姓去修路,也就是丁役。但是如今,路桥公司却是给钱的,这就等于变相地免去了修路的丁役。”
“还有其他工程什么的,朝廷其实也可以这么做,不但不用丁役这招,并且还要给百姓钱。如此一来,百姓干活,还能有钱拿,积极性就高了,百姓富了,朝廷也能有钱。”
高拱听到这里,当即摇头说道:“人头税是朝廷收入中很大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了这些,国库更为亏空。不说这,光是如今要收人头税的时候,朝廷都不可能有钱来给百姓发钱。你这说法,太过天真了!”
按道理来说,李文贵的说法,确实是收获民心的好办法。但是,身为大明总管,还是要计较钱的,而不是只有名声。
让高拱没想到的是,李文贵听到他的话,却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