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同茶不同味,万人同道不同。 有人解我得之幸,无人解我自在行。
朝歌王宫里,妖后瑾儿靠着妲己容貌,尽施魅惑之术,沉迷纣王于神魂颠倒,揽尽荣宠,朝堂上下被搅得一片混乱。纣王听闻传言,起初并未上心,可流言汹涌,真假王后之事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焦点,终是勾起他满心狐疑,亲率大军奔赴西岐前线一探究竟。
殷商太师闻仲为保殷商社稷,远赴金鳌岛,请出金鳌岛十天君。十天君摆下凶名赫赫的十绝阵,一时间阵内风云变色,邪焰灼灼、毒雾弥漫,西岐军贸然闯入,死伤无数,哀号遍野,陷入绝境。
雪鸾心急如焚,主动请缨配合以燃灯道人身份破阵的玄龙。燃灯道人携八位金仙前来,周身仙气环绕,气势超凡。雪鸾手持利刃,依着仙法指引穿梭阵中,试图扰乱阵眼。
金戈交鸣、烽火连天的商周战场上,浓烈的血腥气息似厚重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土地上。兵将们嘶吼着冲锋陷阵,刀戟疯狂挥舞,寒光裹挟着夺命的戾气,所到之处,鲜血四溅,残肢横飞,犹如修罗炼狱。申公豹一袭黑袍隐匿在战场边缘,诡谲的双眸死死盯着混战中的雪鸾。雪鸾身姿轻盈,一袭白衣在血污与硝烟间翩然若仙,手中长剑灵动,恰似蛟龙出海,挑、刺、斩间收割着敌兵性命,周身散发着凛冽英气。
无奈十绝阵凶险万分,机关瞬间触发,一道寒光闪过,雪鸾躲避不及,身负重伤,娇弱身躯摇摇欲坠。
一直躲在黑色云层里伺机而动的申公豹瞅准时机,祭出法宝“困灵索”,幽光一闪,困住雪鸾。只要以雪鸾做人质,威逼姜子牙交出封神榜,他申公豹就可以借此掌控封神大势,从中谋取无上利益。西岐众人营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掳走。燃灯道人面色凝重掐指一算已是了然,竟然是各人因果宿所归,大凶转大吉之兆,当下稳住心神,指挥众仙全力破阵,一时间法宝光芒交错、轰鸣震天,终将十绝阵逐一击破,十天君魂飞魄散。
而申公豹也趁机施展挪移咒术,黑雾裹挟着昏迷的她,转瞬消失在战场,如鬼魅般扔到瑾儿的密室。
朝歌宫殿深处,烛影幢幢,映照着瑾儿那张扭曲狰狞的脸。雪鸾发丝凌乱如枯草,衣衫在阵法中已经变得褴褛不堪,被粗重铁链死死缚于石柱上,白皙肌肤满是淤青擦伤,可眼神依旧倔强,怒视着瑾儿,啐道:“妖妇,你恶行终会遭报应!”瑾儿恼羞成怒,手中匕首寒光凛冽,高高扬起,牙缝里挤出狠话:“贱人,死到临头还嘴硬!”略一沉吟,妖后退后半步,歪头细细欣赏鸾,嘿嘿冷笑,缓缓退后。
殿中,粗大的石柱上盘绕着黑色铁链,链端紧紧锁住妲己雪鸾,她发丝凌乱,几缕碎发被汗水与血水浸湿,贴在苍白脸颊上,衣衫褴褛破碎,血污大片干涸凝结,狼狈不堪却难掩周身清冷倔强气质。
妖狐瑾儿一袭华衣耀眼夺目,红绸织锦如烈烈燃烧的业火,金丝绣纹繁复绮丽,沿着裙摆、袖口蜿蜒盘绕,彰显着奢靡与傲慢。她慵懒斜倚在雕花座椅上,指尖轻叩扶手,发出有节奏的脆响,目光在妲己雪鸾身上肆意游走,满是戏谑与恶毒:“多年未见,你竟如此落魄,好好求我,我会给你些好处,不要想着与我斗,乖乖做我的下一个容器吧。”
就在妖后布阵夺舍之际,却见那纣王如一阵疾风闯入内殿。阵前惊见雪鸾的第一面,已经令他五雷轰顶,一眼万年。追赶着掳走雪鸾的那朵黑云,一骑狂奔的他追到了自己的宫殿深处。此刻的纣王发丝飞扬,双眸燃着怒火,脚步急切却在踏入瞬间,目光精准锁定妲己雪鸾。周遭昏暗混沌,血污脏污了面容,狼狈掩盖风姿,可纣王眼中,妲己雪鸾独有的神韵熠熠生辉——似曾相识的温柔浅笑、患难相伴的坚韧,为苍生悲悯、向死而生的坚毅,早已深深刻入他灵魂,一眼万年,绝无错认。
纣王身形微微颤抖,上前几步,目光紧锁妲己雪鸾,呢喃道:“是你……真的是你。”声音竟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哽咽。周围静谧至极,唯有风声猎猎、烛火噼啪,似都成了这场无声对峙的背景音乐。妲己雪鸾心头一惊,抬眸直视纣王,那目光冷冽如霜,恨意汹涌澎湃,与纣王眼中炽热深情形成鲜明对比。
“孤的爱妃,别怕,孤来救你。”纣王低语,声线温柔又决然,旋即拔剑冲向瑾儿。瑾儿柳眉倒竖,尖啸一声,双掌翻飞,掌心祭出幽绿妖火,滚滚热浪携着刺鼻腥味扑向纣王。纣王身形矫健,侧身一闪,挥剑斩碎火浪,金属撞击火花四溅,他攻势凌厉,步步紧逼,每一剑都带着必杀决心:“妖孽,敢伤她,孤定要你魂飞魄散!”
瑾儿边招架边后退,心中暗忖今日不敌,恨恨啐道:“一个无用废物,竟让你如此!”言罢,周身涌起浓浓黑烟,化作一只巨大黑狐,尖牙利爪在黑暗中闪烁寒光,黑烟腾起瞬间没了身影。
纣王顾不上去查看踪迹,急忙转身为妲己雪鸾解开铁链束缚。锁链“哗啦”落地,妲己雪鸾重获自由,却并未如纣王预想那般投入怀中。只见她眸中恨意骤燃,趁纣王靠近,用尽全身气力,猛然抽出暗藏匕首,狠狠刺向纣王胸口。纣王躲避不及,利刃没入胸膛,鲜血瞬间洇红衣衫。
“为什么?”纣王满眼惊愕与悲戚,双手却下意识揽住摇摇欲坠的妲己雪鸾,怕她跌倒。妲己雪鸾眼眶泛红,泪水混着血水滑落:“你这昏君!杀我夫君,辱我家门,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言语间,手上用力,想将匕首再刺深几分。
纣王身形晃了晃,苦笑:“爱妃,过往是孤被蒙蔽、铸下大错,可对你之心,天地可鉴……”话未说完,一阵剧痛袭来,他闷哼出声。妲己雪鸾持刀之手颤抖,望着纣王痛苦神情,往昔相处点滴莫名浮现,恨意竟有了刹那凝滞。殿外风声呼啸,似在为这段爱恨纠葛悲叹;殿内烛火飘摇,映照着两人复杂神情,生死爱恨悬于一线,夜雾浓重,似也化解不开入骨寒意。
就在两人怔忡之际,那妖狐瑾儿忽然又从黑暗中现身,手特匕首带着万般仇恨冲向雪鸾 ,纣王不及多想,侧身猛扑,那锋利匕首直直刺入肩胛,鲜血如泉涌,瞬间染红大片衣衫。纣王闷哼一声,咬着牙强忍剧痛,顺势将雪鸾紧紧护在身后,单臂圈住她瘦弱身躯,仿若筑起铜墙铁壁。他充血的双眸瞪着瑾儿,声嘶力竭咆哮:“贱人,你若敢伤她分毫,我今日便要你付出代价,孤定将你碎尸万段!”那嘶吼震得洞壁簌簌落灰,威严气势竟逼得瑾儿倒退几步。
纣王怀抱雪鸾,低头温柔查看伤势,轻声安抚,随后转头,目光如冰锥射向瑾儿,传令将士:“将这妖妇押入深宫暗牢,镣铐加身,重兵看守,若有差池,尔等提头来见!”士兵一拥而上,瑾儿瘫倒在地,眼中恨意与惧意交织,指甲深深抠进泥土。
且说申公豹得知瑾儿被困,趁着月黑风高溜至牢外。他隐匿身形,默念咒语,掌心祭出一团迷雾,障眼法生效,守卫们眼前混沌一片,昏昏沉沉倒地昏睡。申公豹大摇大摆现身,手中法杖一挥,牢门轰然崩塌,拉起瑾儿,仓促逃窜。纣王听闻消息赶来,只剩一地断锁碎木,他望着黑暗深处,双手握拳,关节泛白,怒吼回荡夜空:“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孤定追你们到天涯海角!”
纣王此世初见雪鸾,仿若遭五雷轰顶。只因这女子面容竟与往昔枕边人有七八分相似,尘封记忆瞬间回笼。随着往昔记忆复苏,纣王满心懊悔,仰天长啸。可大错已然铸就,王朝在其昏聩统治下已经摇摇欲坠。朝堂奸佞当道,谄媚之徒阿谀奉承,忠言难进;清正之臣排挤打压,含冤受死、心灰意冷远走他乡者不计其数。民间哀鸿遍野,苛捐杂税重如泰山,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天灾人祸接踵而至,疫病横行、洪涝肆虐,饿殍遍地却无人赈济。国力衰败至此,外敌虎视眈眈,边疆战火频燃,往昔繁华昌盛不复存在。
被囚于纣王宫殿的雪鸾,却从此亦不知岁月几何。 朝歌的夜,浓稠如墨,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城郭之上,密不透风,仿佛要将整座城池拽入无尽的深渊。墨云间电蛇狂舞,雷鸣震耳,好似苍穹崩塌、诸神震怒,倾盆暴雨如天河倒灌,肆意冲刷着朝歌的大街小巷。唯有摘星楼上灯火通明,恰似一只在暗夜中兀自睁大的巨眼,俯瞰着城内的惶惶众生。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灯烛摇曳,光影幢幢,似无数鬼魅在殿内张牙舞爪。
纣王身着华袍,金龙绣纹于烛光下闪烁,却掩不住他眉眼间的落寞与急切,他上前一步,双手微微抬起,似是想要触碰眼前的女子,却又在半空中僵住,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许与颤抖:“爱妃,朕如今如梦初醒,往昔的荒唐与罪孽历历在目,悔意啃噬着朕的心。朕向你起誓,往后定当痛改前非,倾尽余生弥补过错。你,做朕的王妃,伴朕左右,可好?”
此时,窗外一道闪电骤然划过,惨白的光亮瞬间照亮了雪鸾清冷的脸庞,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仿若天庭降下的怒喝。雪鸾一袭素白罗裙,身姿亭亭,宛如霜雪中的寒梅,气质清冷卓然。她莲步轻移,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与纣王的距离,眼眸仿若寒星,毫无波澜,决然摇头,朱唇轻启,字字如冰珠坠地:“大王,你双手染满鲜血,大兴土木致百姓流离失所,朝堂之上忠良蒙冤受戮,酷刑苛政让苍生苦不堪言。这般深重罪孽,罄竹难书,我心向清明,怎会同流合污、置身这污浊泥沼之中!”
这话似一记重锤,砸在纣王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心上,刹那间,殿内的空气仿若凝固,唯有风声、雨声、雷声交织轰鸣,似在为这场对峙呐喊助威。纣王先是面色骤红,额间青筋微凸,眼中怒火灼灼,攥紧的双拳咯咯作响,那是被当面驳斥的羞恼与愤懑。可转瞬,望着雪鸾那清冷面容,满腔怒火又化作一腔不舍,恰似燃旺的炭火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只剩袅袅青烟般的缱绻情思。他大手一挥,哑着嗓子下令:“来人,将雪鸾困于宫内,重兵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从此以后,朝歌上下传闻,一位名叫雪鸾的女子,被殷寿囚于深宫。那雪鸾生得清冷出尘,气质脱俗,初入宫时,眼中尚有不屈光芒。纣王许她锦衣玉食,却也定下残酷规矩:但凡她稍有闪失,侍奉左右的宫人便要人头落地。十余年间,因她遭殃的宫人不计其数,鲜血多次染红宫闱。起初雪鸾还会抗争、怒骂,后来目睹太多杀戮,只剩死寂般沉默,形如枯槁、心若死灰。
殷寿却时常光顾这清冷宫殿,屏退众人后,摆上一桌佳酿,一杯接一杯灌下,直至满脸酡红、眼神迷离。他对着沉默不语的雪鸾喃喃自语,倾诉朝堂纷争、权谋倾轧,讲妲己如何魅惑得他身不由己,诉说三大诸侯昔日忠诚却陡然背叛的落寞,言语间时而激昂、时而悲戚,似把这儿当成唯一能袒露真心之地,雪鸾却始终冰山一座,毫无回应。
“我是帝王,曾主宰这殷商万里河山,如今却一样被困于命运与罪孽交织的牢笼,痛苦难眠。”三分醉意的纣王,伸手去握雪鸾的手,却只见到雪鸾把自己蜷缩更远,只得幽幽叹息一声,又兀自独饮。
“年少时,我意气风发,才略过人,父王期许、朝臣夸赞,这些都令我骄傲。初掌权柄,一心想破旧立新,打破腐朽世家的掣肘,让大商焕发生机。可怎奈朝堂暗流汹涌,革新之路步步荆棘,我心焦气馁,锐气渐失。” 暗哑的声音说到此,纣王不可一世的脸上满是落寞,举起手中酒壶向口中灌去,零落在衣襟上,似泪珠无声隐于其中。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你的音容笑貌却夜夜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我偏又遍寻不得。就在这时候,苏护之女妲己如妖魅幻影般闯入生活。她与你长像一般无二,是我这么多年梦境里的那般明艳不可方物,世人都说她魅惑,不知我心甘情愿沉沦欲海,朝纲政务被抛诸脑后。大兴土木,只为堆砌奢华鹿台,广罗奇珍异宝;酒池肉林,日夜笙歌,沉醉于荒诞奢靡,只为了博她一笑……”纣王声音渐息,竟然是侧卧在雪鸾身边,沉沉睡去……
摘星楼上,时光悄然漫过,寒来暑往,纣王仿若被无形丝线牵引,日夜守在这高阁之中,陪伴着名叫雪鸾的清冷女子。
雪鸾,恰似霜雪凝成,一袭素白,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哀愁,十年如一日,冰冷如霜,不言不语。无人之际,她独坐窗边,轻抚古琴,琴音幽幽流出,似寒夜孤雁的泣诉,能让枝头繁花瞬间失色、簌簌凋零,透着无尽凄楚。
纣王踏入摘星楼时,雪鸾总会默默起身,素手轻移,有条不紊地泡制清茶。屋内茶香缓缓升腾,幽淡缥缈,纣王接过茶盏,目光凝在雪鸾毫无波澜的面容上,一饮而尽。无人知晓,这茶中早已被雪鸾混入慢性毒药,毒性轻微却蚀骨,日复一日,悄无声息地蚕食着纣王生机,他身形渐瘦,往昔英武体魄隐去,只剩憔悴形容。
纣王久经权谋早知茶中乾坤,对诸般手段敏锐至极的他,视线触及雪鸾低垂眉眼、清冷侧颜,却只是甘之如饴。因纣王每每回去之后便会咯血,心腹宦官趁雪鸾离席,满脸惶恐凑近低语:“大王,这茶恐有蹊跷,小的见您日渐消瘦,万不可再饮啊!”纣王却抬手制止,目光仍追随着雪鸾背影,淡然道:“无妨,退下吧。”
纣王心底,雪鸾是这渐无生趣的深宫、繁杂尘世里唯一亮色。初见她时,自己仿若迷失在茫茫冰洋的孤舟,陡然寻到温暖港湾。如果可以共赴黄泉也是一种拥有吧,不可一世纣王如此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