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be the rain was still pounding on the roof and flooding the grass.
maybe the thunder hadn\\u0027t died away yet by distance.
【也许雨还在敲打着屋顶,淹没了草地。
也许雷声还远着呢。】
*
“那你还说什么继续?”
砰!
金属门重重摔上,带起一阵风,吓住门内发狠威胁的女人。
他心情烦燥地点了一支烟,脚步“咚咚咚”故意踩亮了楼道里的感应灯。
外边下着大雨,雨声淅淅沥沥拍打着地面,已经持续几个星期的雨天,万物都浸足了水分,到处湿答答。
真是没完了,冯邵阳丢下烟头,用脚磨了磨,火星渐渐熄灭在雨水慢慢淹没里。
走出蔽日的楼房屋檐时,他微微抬头望了望属于自家的客厅窗户。
“呸”
淬口痰。
随后一头扎入雨幕中,一道背影,再也没回头。
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
当死亡真真切切来临的那刻,他真的太害怕了,眼睁睁看着所有意外一件件发生。
瞬间脱离、失控的感觉,大脑宕机……
看着自己的腿卡入那条那么细的缝隙里,顿时皮开肉绽、白骨粉碎。
一股抗拒不了的力量,推他,塞进密不透风的墙。
痛!
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
冯邵阳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瞪圆了眼眶,迷离地注视着前方距离脑门越来越近的粗壮树干。
喉结上下一滚一滑,他好渴啊……
动弹不得。
“砰!”撞树前,脑海晃过一幕幕金钱的画面。
“唰唰唰,唰唰唰”这是银行点钞机。
右手满足地拨过一捆捆中紧紧贴合的一张张新钞,他想起自己贪婪、作呕的笑脸。
砰!
像生鸡蛋碰撞后两败俱伤溢出的蛋黄蛋清,一滩人血中的白花花浆糊。
世界平静了几秒钟,然后跟随一声猛烈的热浪,他奄奄一息地苟延残喘,四肢五骸被冲上半空,火苗燎过他的汗毛,没有实感。
……
那不是绝望,那是一种沉寂,是一种早就知道自己有如此结局。
*
“你们谁是报案人?”警笛惊扰宁静的环境,哪里都不缺询声看热闹的人。
角落里一个估摸着三十几岁的男子举手,“是我,我是许应柔的丈夫。”
“哦?”陆诚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记下。
“名字?”
“谢澄亭,澄澈的澄,湖心亭的亭。”男子谦逊有礼。
“年龄?”
“周岁33。”
陆诚习惯随声记录,忽然手一顿,这位先生的回答意外得有些流畅啊。
“好的,能说说报案时现场的状况吗?”
“当然可以。”
……
凌晨,谢澄亭终于加完那该死的班,一手疲惫地揉着因为长期弯曲而酸痛的脖子,一手夹住公文包摸出钥匙,蹑手蹑脚地打开门。
家里如往常一般静谧,妻子许应柔睡眠轻浅,所以他一直保持低声贝行动。
然而等他上床准备睡觉时,却察觉到妻子体温奇怪。
谢澄亭冒着被许应柔呵斥的风险,按下床头电灯开关,发现了妻子沉稳地平躺在床边一侧,早已丧失生命体征。
他悲伤地拨打报警电话。
直到刚刚许应柔被警方抬走,谢澄亭才大梦初醒般缓缓回过神,张口恢复了语言沟通能力。
流泪到心梗。
哭出的眼泪噎住喉管,明明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在年轻的妻子面前全部烟消云散。
……
“怎么样?”陆诚拿着板子拍拍一脸阴郁的老石,存心逗他。
“什么怎么样?不知道,尸体表面无外伤,具体的还需要回去查。”大半夜被催命似的震醒,其实老石恼火的是老婆跟着无辜地也醒了,恨不能立刻撂挑子,“干什么!别拍了!”
呦呵,脾气这么大啊,陆诚欠嗖嗖的。
“如何?”
前面,方夏退出案发现场。
方夏剥下一双白色橡胶手套,斜眼瞧他,“没什么特殊的,等赵蕾他们的检查报告吧。”
边说边脱去脚上的鞋套,卷曲的蓝色塑料团,方夏一把摁入陆诚怀中。
“帮我扔一下喽,谢谢陆队长。”
“嘿,你小子!”陆诚气恼地看着五米外,快速远离的方夏。
整个房子确实没什么异样,他向忙碌的物检科人员打了声招呼,便埋头沉浸入自己的世界中。
很寻常的三室一厅,进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左边是客厅,右边是客房;然后逐次是餐厅、卫生间、主卧、厨房,和另一间客房,以及阳台。
女主人许应柔的尸身发现在主卧室,因此此刻里面挤满了痕检人员。
陆诚调头先行查看了两间客房,都没有居住的痕迹,说明他们并没有孩子。另外依四周积灰程度看,近期家中也没来过会住下的亲朋。
卫生间和厨房、餐厅等地也聚满采集指纹和dNA的人,陆诚正想掠过他们去阳台探探,眼尖,看见敞开的冰箱内满满当当的蔬菜和半个未吃完的西瓜。
阳台没什么特别的,一边摆着一盆盆翡色的吊兰,楼下望去出奇地竟是个自划区域的工厂。
楼与楼之间的狭窄通道里杂草丛生,也有一袋袋久远的腐败的垃圾。
“陆队!走了昂。”赵蕾的声音。
他应声抬头,发现阳台的玻璃窗户正好连通主卧,朝她晃了晃手,能得到她的回应。
“怎么样?你有什么判断?”陆诚追出来,叫住他们,自己靠着厨房门槛问。
马尾辫跟随着动一动,赵蕾耸耸肩,“没有,都很正常的。”
“至少一切看上去像极了意外。”
陆诚灵敏地捕捉到,“确定是凶杀案?不可能是孟如伊的翻版吗?”
“嗯……怎么说,我神奇的第六感,你信吗?”
“我信。”
赵蕾有些发愣,意外他的态度,莫名其妙的脸颊竟开始微微升温。过了一会儿,同伴戳着她手臂,眼色示意他们都要闪人了。
“哦,啊哈哈哈,我就先走一步。”落荒而逃,赵蕾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秒,她要选择落荒而逃。
这片是老城区,但不算萧条没落,案发所处的楼栋附近,有洛城市坐地面积最大、设备最完善先进的妇女儿童医院。
每天许许多多的新生儿在这哇哇地从母亲子宫里转移到颤颤巍巍的老父亲怀中。
也有东南西北来往的新手爸妈抱着自家婴孩复查、打疫苗,或者愁坏了五脏六腑的爷爷奶奶带小孙孙(小孙女)心疼地挂感冒盐水。
周围光线没有很弱,医院急诊的灯牌一直长亮。
赵蕾狂奔到楼下,鬼使神差地回望了那扇格外亮堂堂的窗户。
“嘿!赵领导,上车回局里,别出神了。”
出神?
我又出神了?
今天状态很是不对。
赵蕾使劲揉揉困倦的脸,努力让自己保持绝对清醒。
身边的女同事看她这幅样子,好笑又八卦地肘肘同伴的手腕,捂嘴替她,害羞地吃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陆诚目送她逃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开窍地道:“你的第六感确实每次都很准的。”
继续游走查探,走过厨房和餐厅,他摸进了卫生间。
废纸篓里套着全新的垃圾袋,牙刷牙杯都是情侣款,洗衣机内壁洁净,但似乎残留着一些水珠,重重叠叠的水桶脸盆都是干的。
毛巾架上孤零零挂着一块藏青色的男士毛巾,空留出很多余地。
这个长度应该还有另一块毛巾吧,而且得跟这块是一对。
以上是陆诚瞬间冒出的想法。
最后来到案发卧室。
整栋楼坐北朝南的户型,按理主卧的位置应是冬暖夏凉的最好反馈处,可陆诚进门的那刻明显警觉,这里整体温度要比外边还高上几度。
尽管吹入的清风里夹杂许多凉爽。
蹊跷。
床上四四方方罩着蚊帐,雪白的纱布垂下,围成一个长方形的空间。
尸身躺着的位置,枕头下没什么异常,旁边的蚊帐挂钩吊了两串针线不太服帖的中药香囊。
床尾白墙上挂着一幅结婚照。
女生穿了一身洁白的婚纱与男生紧密相靠,互握的左手右手。
莫名有丝违和,但他一时又说不出。
“陆诚,走不走啊?”
方夏站在卧室门外边,困倦的哈欠连天,现在才凌晨两点,是以往他睡得最欢的时候。
脑子都跟糊满浆糊似的,根本提不起精神劲来,懒懒散散地靠着木门,微仰头,怔怔注视天花板。
“这就来。”陆诚临走时最后一眼,似有所感地瞟到那一台挂壁式的空调:
——显示屏亮着红点。
心突然一紧。
……
一步、一步,迈左脚、迈右脚。
滴——滴——滴——
“让一下!”
“麻烦让一下。”
……
轮子滚过光滑的瓷砖,半梦半醒,偌大的喧嚣一股脑涌入耳廓,复一点、一点消失。
一幅一幅面孔遮天蔽日,有焦急的,担忧的,和自责的。
他觉着自己又可以睡懒觉了。
“方夏!”
“你个滚蛋给我清醒点!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小子睡觉的地方!”
啊……陆诚居然还能那么中气十足。
他昏死前一秒,吐槽想。
……
凌晨,街角里那家烧烤摊,熄了灶火,老板歇业,躺在藤椅上抠脚。
还有几个喝得烂醉如泥的顾客,死猪般趴着桌子,梦里嘴边还一直叫嚣“再来一瓶”。
老板揉着自个像怀了五月胎似的肚子,乐在其中地看笑话。
旁边折叠小木桌上放着一瓶开了盖的冰啤酒,时不时饮两口,脚边一台老旧的风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勉强工作。
整个摊位隐没在巨大的树荫底下,天然屏障,夏天凉快,还不易会被城管发现。
自然的清风,配着聒噪的蝉鸣,叫上几个老哥们、老姐们聚在一块,起哄着小酌三两杯,撸撸现烤热乎的烧烤串,美滋滋地谈论近事,巴适得很。
久而久之,这片地的人都知道这家烧烤摊。
铁签子上串的牛肉烤至外焦里嫩,滋滋地往外冒着油花。
小蘸料一洒,要辣便辣,不辣便不辣,都是真材实料的麻辣劲爽。一些蔬菜烤着烤着,淌出鲜香的汁液,混入八角花椒的味儿。
忙时,风吹不散碳熏的烟气,反倒招来许多贪吃的。
微弱光线的灯泡悬在半空摇啊摇,几只蚊子牛皮糖似的绕着老板肥厚的身体,饲机下嘴。
脸慢慢垂到藤椅侧边,扭着脖歪的睡去了。
吵醒他的是一阵喧天的爆鸣。强浪裹挟热气一下喷涌而出的威胁。
他猛地惊醒!
奔跑!
全套动作几乎是潜意识里强烈的求生欲望逼迫着完成的。
等老板反应过来,早跑出百米外,看着身上肥腻的肉,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迅速。
爆炸来自烧烤摊后面的居民房里,硝烟弥漫,他不愿想象就在那里的人会怎样。
太残忍了!
那几个摊位上烂醉的人差不多都清醒了,吓走了近一半的醉意,睁得浑圆的眼睛,慢半拍,两腿却不由自主地发软。
后面,老板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辆救护车。
“呼啦呼啦”地接走一批批人,风风火火,急急忙忙,卯足了劲追赶死神的步伐。
连妇女儿童医院都出动了!
他听幸存的人死里逃生说,说是爆炸的屋子那时正好聚了几个警察,都险些被炸成碎片。
碎片!老板的心不由地抖三抖,词到嘴边也打弯了音调。
说妇女儿童医院是因为那几个警察才紧急调动资源救人。
说是但凡慢上几秒,可能人就一命呜呼了。
老板不愿意再听下去,心有余悸地摸索回摊位,忽然想起这片地界消息的传播速度。他抓起木桌上的手机查看。
果然,媳妇已经打了很多个电话。
在等待回拨电话连通信号时,他婆娑了眼睛,朦胧的水雾给世界挡上一层薄膜。
没有哪个时刻,电话里骂人担忧的声音有如此动听。
一行泪默默流下。
他真诚祝福医院里受伤的警察千万别出事。
*
方夏从来没料到自己有天会被滚烫的气流冲昏头脑,挤压五脏六腑。
爆炸的火焰燎焦了他的外衣,实打实亲吻他皮肤。
反正他下意识伸手护住了陆诚,一瞬间警察的所有本能都苏醒了,明明上一秒还困得不太想睁开眼睛。
护住陆诚的时候,他想到——“这回陆诚真得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了,他成功逞了一次强,当了一次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
再一秒,方夏忽然想起言笑晏晏的陈萱宁,得意瞬间瘪了下去。
——怎么办?
——还没有告诉她,我找到了疑似杀害她父母的凶手名单。
——还没有亲口说出我的心意。
——我真的要死了吗?
——可我还有那么多关于她的遗憾。
“嘶。”
身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剜肉剔骨莫过于此,甚至闻到了自己皮肉焦熟般的气味。
洪水猛兽的疼痛几近叫嚣着吞噬他的意志,表面触碰不得,火辣辣的钝痛一尺一尺,磨裂他坚硬的一寸一寸肋骨。
他不想做英雄了;
他只想做普普通通的市民,为工资发愁的寻常人;
至少还能够回到陈萱宁身边,继续陪着她。
满目充溢,皎洁无瑕的白大褂,医生护士扯着嗓子叫他唤他保持清醒。
方夏觉得耳朵内的纤毛都要被吵劈了。
他很想告诉他们,其实只要轻轻说着“陈萱宁”三字,他就能咬牙坚持清明的神智。
哪怕死死掐着烫伤的伤口是彻骨的疼痛,他也会用尽所有方式和力量对抗愈行愈近的死亡。
可惜,张口的无力感,和越想陈萱宁就越痛的外伤。
干涸的嗓子眼奋力呕出的声音,也化为了晚风里虚无缥缈的一缕轻烟。
他又昏厥了。
急救室外的红灯长亮,闻讯赶到的梁勇、刘边清等人万分煎熬。
“小刘哥,你说师父和方师兄会没事吧?”何旭压低音。
“会,怎么不会。”刘边清明明自己也含着泪,但却学着稳重的样子,努力愉悦声腔,像极了自我安慰,“你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还看到陆队在吼方夏呢。”
那方师兄呢?
不是说方师兄伤势比较严重吗?
何旭悄悄打量着刘边清,心里暗自嘟囔,被梁勇一道威严的目光镇住。
所有的话,都打道吞回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