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并非不懂医理，但此时医术，并非自然科学，而是一种经验学。
即通过现象总结出结果，这五石散，经过很久，许多人付出生命才总结出原来此物有毒。
其实王垕早有郭嘉服用五石散消息，不过没想到已然上瘾。
他也不劝郭嘉，只是对参与宴会的众人道：
“诸位，经医学馆馆长华佗以显微镜观察，分析神仙散性质，发现这神仙散为一种慢性毒物，若每日一服，五年必死。我东牟律需加一规：凡带此药入东牟，辽东各县者，一颗则定牢狱一年，十颗终身监禁！奉劝各位，在外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王垕虽未对郭嘉直接奉劝，但郭嘉何等样人，岂能不知其意？
当下手一抖道：“仲谋！此物，果真有毒？”
王垕道：“此物何晏称神仙散，又称寒食散，而我却早探知其药理，不过由丹砂、雄黄、白矾、曾青、磁石这五石所炼，一旦服用，寿元便开始倒计时。奉孝，早断此物，或可徐徐恢复。”
郭嘉无奈收起小布包，显然还没有下定决心。
不过这就已经与王垕没有太大关系了，自己作为朋友，已经尽到了提醒职责。
接下来，王垕便要大开杀戒。
史阿早将材料递交至他手中。
“公子！现已然查明，代郡十一城，支持王泽，王柔兄弟，并捐助钱粮者，共三百九十七家，两千七百六十六口。其所属奴籍四千五百二十口。”
听到史阿报出这些资料，还没缓过神的郭嘉大吃一惊。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王垕该不会要杀这七千多口吧？
不过转念一想，不可能，王垕还不至于这么残暴，更没这般蠢。
只见王垕仅仅翻看了一下资料，便面露喜色道：“善！这三百九十七家，全部抄没家产，凡所登记者三族，皆贬为奴籍。”
听到王垕竟将这些人家产皆抄没，人也贬为奴籍，郭嘉心中同样大惊。
这跟全杀，没有区别。
于是赶紧道：“仲谋！若如此，朝中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主公那面，可不好帮你应对。”
“奉孝！敢问主公为何还要应付？”王垕反问。
“朝廷运转需人才，军队运转需钱粮，此二事，皆需应付。”
郭嘉回答完，这才发现，两件事其实为一件事。
那就是钱粮。
果然，王垕正色道：
“人才乃是为朝廷赚取钱粮，维持正常天下秩序。
今朝廷可缺钱粮？去岁冬麦，因数年大兴水利之故，许下屯田收粮七十六万石。鸿沟两岸民屯，收粮五十九万石。加之各郡税收，特别是我青州税收贡献，使钱粮增长百万石。许都工坊，收入六千余万钱。
再言支出，鸿沟、邺城损耗之资，皆我所付。幽州平定，皆我出资，朝廷可运来过一粒粮食？
唯有征襄阳时支出不过四十二万石。
天下世家大族，皆尸位素餐，只知索取，那曾给义父解决问题？此一群人，要之何用？不如弃之！至于人才，便是不用我东牟大学之人，许都工坊中，一县之才比比皆是。
奉孝，莫非你还被经史子集，先贤之说蒙蔽双眼，未见时代已然巨变？倘若如此，你亦将被此大势淘汰。”
王垕少与郭嘉谈及如此多国之大事，此时既然说起，他索性不装了，直接和盘托出。
他虽人在东牟，但许都朝廷事无巨细，皆清清楚楚。
郭嘉自然也知道他清楚。
经王垕这么一说，郭嘉心中巨震。
任何局限于历史阶段中之人，无论有多聪明，总归不可能直接跳出桎梏，拥有上帝视角。
几乎所有人，都是变化之后，才会发现原来已然变化。
正如当年珍妮纺纱机，瓦特改良蒸汽机。
当珍妮家改良纺纱机时，其实已然预示着一个时代的到来。
但所有人都看不到，甚至联合起来，捣毁珍妮家纺纱工厂，而不是看到自己正处于时代的关键点上，往前迈出一小步，去见一见另一个世界。
蒸汽机船下水，直接被砸，理由竟然是声音太大，激起浪花太大。
这也正是帝国时代的统治者挖的井，所有人皆坐井观天。
坐井观天也就罢了，最多是无知而已。
最可耻的为坐井吠天者。
此种人不仅只能见到井上的那一片天，但却还向看到天外者进行攻击。
比如此时的世家大族，名士大儒。
最最可耻的，便是帝国本身。
是帝国打造了那口井！
便是诸如郭嘉此种一个时代智商之顶点，也被困在井口之中。
王垕知道，自己说白了就是要扒掉这口井！
东牟已经打开了一个缺口，但还不够，他势单力孤。
王垕从来没认为此时的大汉进入的是封建时代，而是帝国时代！
封邦建国早已在始皇帝统一天下时就已然过去，接下来的这两千年，皆为帝国时代。
帝国不断挖井，将这口井越挖越深。
这口井能困住所有人的视线。
最恐怖的是限制思想。
郭嘉也不例外。
他此时有些失魂。
王垕没有打扰他，而是转而对高顺道：“高顺！”
“末将在！”
“你随我最久，对于东牟之政颇为熟悉，你便留于代郡，暂兼职上谷，代郡这二郡太守之职，履行我三条将令。第一，免二郡所有百姓徭役，赋税，将所抄没之良田，半数分于百姓种植，抄没之粮，留足军粮后，皆分于百姓为粮种，今年冬小麦需及时种下。
第二，我会派出各司负责人，你将这些奴籍，全部分配各司，修路建桥，水泥红砖等，二郡所需之人才，我会自东牟派遣。
第三，于代郡降兵中挑选精锐五千，与上谷五千降兵合一万兵马，加以训练，本将来年欲征凉州，那时当需用兵。”
“末将领命！”
凉州是一定要尽快平定的，因为这里是河西走廊 ，远在走廊那一头，还有王垕急需之物。
橡胶草！
“能臣氐！”
“末将在！”
“我正式拜你为造阳长城校尉，修整后，去往造阳镇守长城！”
“末将领命！”
“其余各将，三日后启程，去右北平！”
“喏！”
两日后，许都。
幽州战报传至，朝廷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