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威远侯府外院里头的钧台院便已点上了烛火,有起得早的粗使仆妇见了,不免多嘴:“大公子昨日赴了同窗宴饮,今日便又要早起攻读了?”
“马六家的,你真是少见多怪,大公子哪一日不是这般?”
又不知哪个仆妇说:“既辛苦,昨日为何赴宴?”
“你懂什么!官场宴饮原是常见,侯爷想见还去不得呢!”
这些远处粗使仆妇不提,此时谢灏确实是酒醒了。
他披了一头缎子般的乌发,身上只着了雪白的中衣,锦被滑落堆积在腰腹处,床帐内仍是一片昏暗。
唇间有醒酒汤的味道,于是他对着帐幔外不知道谁笑了笑,又轻声喊:“知白。”
丫鬟知白从脚踏上起来,撩起帘帐:“公子醒了,昨夜饮了许多酒,可还头疼?”
“无怪乎许多人说酒好,又许多人说酒不好,”谢灏就着她的手饮了半杯茶,只觉胸口发闷,又强咽了下去,“杜康令人忘形忘忧,却也误事。”
想起昨日头昏脑涨,最后连人都看不清,也不知如何回来。
“方絮呢?且问问他昨日哪位仁兄送我归家,醉成那样子,劳烦人家了。”他就直接起来,套了袜子,又穿上鞋履。
此处卧房显见是公子居处,布置清雅,虽为内间仍置一书架,装饰清雅而非寻常,一看便是钟鸣鼎食之家。
知白捂嘴一笑:“公子,昨日一直是方絮搀着您,哪有什么旁人?”
谢灏平日里不禁他们玩笑,这时看她如此也不恼:“我昨夜实在是醉得过了,头回饮酒,也无伤大雅。”
又由知白更了衣,洗漱后就先到了书房。
这时溪藤来跟知白换班,一来便神神秘秘的,她向来比知白活泼许多,年岁也要小两岁,与大姑娘谢沁同岁,最是爱八卦:“公子公子,我听说昨日府中出了大事~”
她尾音拉长,又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惹得谢灏发笑:“咦?照你这么说,定是已经知晓了罢。我们溪藤向来最消息灵通,可愿说给我听?”
原来是昨日谢淑随谢沁赴平宁郡主的芙蓉宴,带着丫鬟明月去湖边时失足落水,最后被救起来了却不依不饶坚称是当时在和郡主说话的宰相家三小姐李若薇把她推了下去,最后闹得平宁郡主好一个没脸,宴会不欢而散。
是了,这就是原着中女主初来时的事,她没有接受完全记忆,只记得有人推她下湖,却以为是与原本的谢淑闹了不愉快的娇小姐李若薇。
结果很不巧,李若薇一直在和表姐平宁郡主说话,未曾离开过花园,人人所见,因此即使谢淑真的是被推落水,大家也觉得她在说谎。
“淑儿怎么会凭空说谎?”谢灏按照原主的反应回答,剧情中原主午间方醒,又一直读书,溪藤见他专注未曾打扰。
“既然都说淑儿掉下去的不寻常,沁儿也确定她腰后确有印子,想来应是真有其人,她却因为一时矛盾贸然指认,反倒害得大家都不信她。”谢灏轻声细语分析。
“只是淑儿也莽撞得不同寻常,与母亲说一声,我等她起了去探望一回。”
剧情中是真有此事,只是谢沁心里有惑却未曾解答,而后来谢淑就同她闹翻了。
而推谢淑下水的真凶,正是剧情中的王爷——皇帝的异母弟弟晋王荣鹤漓。
王爷与皇叔争执,言语间涉密,却不慎被谢淑听了去,于是杀人灭口。
而真谢淑实则未听到争执,但她生前看到了岸上的王爷,知道真凶是谁。
而穿越女嚷嚷是李若薇推了她,让荣鹤漓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以为她是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后来发现她手里不属于本朝的知识,便有意利用。
指认晋王是个难题,但谢灏可没打算这么做,[谁要指认他了,让他以为谢淑只是个普通野鬼才是正理。]
[况且诗词已经解决,]他五十积分购买了投放服务,把他用自己笔迹抄写的诗集放到一位爱书的老大人让家仆买回的书里头,好让人以为是收来的古籍善本,[没有那些,女主打不出名声,也无法找到人来试验肥皂玻璃的配方,正好打时间差把女主的男人搅了。]
【上个世界还在抱女主大腿,这个世界我们就对上女主了?】
[这叫拯救猪队友啦,笨蛋0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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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淑醒得还算早,虽说侯夫人专注于姨娘们并不刁难庶女日日请安,而亲娘又没有夫人准许见不到她,但原谢淑是个勤勉的好姑娘,日日早起练功课。
只是穿越女虽然迫于这身体的生物钟,但是她才落过水就连嫡母都发了话让她好好休息,而她自己也不想练,于是起来后就靠在软榻上欣赏原主的精美首饰。
而谢灏先是去了母亲院里请安,然后才在小妹妹依依不舍期望他跟母亲求情的眼神下和大妹妹一起去看二妹妹。
谢淑住的跨院儿在侯夫人院子的西北边,由南到北一字儿排开三个姑娘的院子,只有旁边谢漪的西跨院一半儿大,但是住她一个人也宽敞得很。
谢灏踏进院来,先看到西面一排屋,五间一样大小的屋住了大大小小的丫鬟们,很是宽敞。
南头一座倒座房,显见一间是书房,另一间当了小库房用;北边齐齐整整三间,一间小的做了茶房,另就是二姑娘起居的里外间了。
谢灏进不得妹妹的卧房,而谢沁这个姐姐却进得,见谢淑躺在软榻上无聊到玩钗环,心里软了一瞬,又过去握住她的手:“昨日是我冲动,今日大哥听闻二妹妹的这桩冤案,与我说了几分疑点,妹妹可愿找一找那真正害你的奸人?”
“我才不听你的呢,你又不信我!”谢淑却不像真谢淑那般文雅温柔,语气也冲,当下就要甩脱开去。
而谢沁听了哥哥的话,心下里也有些愧疚,也不与她生气,只软声说:“昨日是姐姐不好,见你指认李三小姐觉得你胡闹,我也问过了昨日来看你的赵医女,晓得你背后有被推的印子,大姐姐误会了你,跟你道歉。”
又将谢灏的话都说给她听,温言细语,便是老侯爷见了她这样子都愿听她一炷香的话。
谢淑却反常地明显:“真的吗?那到底是谁推我?”她情绪激动,倒显得平日里温婉的容貌有些狰狞,有种五官乱飞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