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渐息,暖意渐浓。
与这段时日江采苹设想的不安稳不同,她怀孕这些日子反而过得要比之前更加悠闲自在许多,仿佛所有人都斗累了似的。
明明江采苹应该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迹象。
“娘娘,四阿哥来了。”
江采苹转头望去,一个身形高大的身影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等着通报,好像真的将她前些日子私下提议过的话记到了心里去。
她心中不禁笑了笑,刚想开口领他进来,就听见拾翠笑嘻嘻地说道:“四阿哥真孝顺,虽说并非娘娘亲生,但这架势比起亲子来也是丝毫不差呢。”
江采苹脸上的笑意顿时尴尬地停住了,忍不住嘀咕着:“可不就是孝顺,给里里外外都伺候妥当了。”
回想起过去的那些日日夜夜,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当初为什么会如此出格?
只能想着也许是太想让钮祜禄侧福晋吃到自己种下的苦楚吧。
拾翠没有听清江采苹的声音,面露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江采苹,“娘娘?”
江采苹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面红,只当自己没什么都说过,并决定之后再也不提,“没什么,去将四阿哥请进来吧。”
随着门扉合上,殿内很快便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等江采苹抬头望过去时,弘历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一双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十分有精气神。
“遇上什么好事了?”
听着耳边江采苹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弘历就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做出的成果捧至心上人面前。
“不能说是好事,但确实算一件好事。”
弘历说着话,那模样仿佛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明明是一副自大且不讨喜的姿态,却因为他不停地偷瞄江采苹,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快来问问我”的意味,反而冲淡了那股不可一世的自大感,增添了几分喜感。
江采苹看着他如此姿态,嘴角也忍不住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如他所愿地问道:“哦?怎么说?”
“不知为何,三哥今日竟向皇阿玛替八皇叔等人求情,皇阿玛盛怒之下,将三哥的黄带子撤下,与其断绝了父子关系。”
断绝了父子关系!
江采苹心底一惊,这在普通老百姓家中都是值得一谈的话题,更何况是在这皇宫中?
这跟宣告三阿哥彻底没有争夺皇位的希望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皇后听到这个消息该会有多么震怒?
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想起当初三阿哥竟然敢在御花园那种地方就对她求爱,她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意外了。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位三阿哥确实是“性情中人”。
江采苹刚想感慨一番,就在弘历的眼里捕捉到了毫不掩饰的野心勃勃,极具有攻击性。
大抵猜出三阿哥如今的下场恐怕也有他的参与,只是不知他究竟掺和到了何种程度。
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她心中竟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就连对他有恩的熹贵妃,他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那她呢?
或许是江采苹沉默的时间过长,弘历在欣喜之中很快回过神来。
他看着她眼里的种种情绪,几乎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下意识地便跪了下去,以最大限度实现让她能够俯视他的目的,试图扭转江采苹心中不好的局势,让她知道自己才是弱者,不用担心他。
“儿臣明白娘娘在担忧何事,但儿臣保证,儿臣绝非过河拆桥之人。”
面对弘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江采苹也并不觉得意外。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能将情绪掩藏很好的人,会被他这种心细如发的人发现,并不是很稀罕的事。
只是……过河拆桥?
江采苹缓缓伸出手指,轻轻勾起弘历的下巴,面颊与他贴得极近,眼神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和,而是冷冰冰地盯着他说道:“你不是?”
听着这冷漠得好似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的声音,弘历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他顺从着她指尖的力道微微仰起头,心中莫名有些兴奋,连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江采苹的手指微微用力,迫使弘历的下巴抬得更高,“在本宫得宠前,宫中可谓是熹贵妃一家独大。”
“虽说你与她是半路母子,可毕竟有些情谊在,本宫着实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来帮我?”
谁说不是呢?哪怕现在熹贵妃有颓败之势,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今宫中还少了一个劲敌,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给自己添上那么大的威胁。
弘历的双眼不自觉地泛红,但不是因为气的,而是舒服的。
他头一次发觉自己竟然那么下贱,即便被江采苹这样对待,却依旧不可抑制地兴奋了起来。
“儿臣并非想不明白,只是儿臣无法放手。”
这单独的每个字,江采苹都能理解,但这组合成一句话后,她怎么就有点听不懂了?
什么叫无法放手?她自认自己的魅力尚未达到此种程度吧?
大约是看出了江采苹的茫然,弘历喘着粗气回答道:“我也想过离你远点,但是我根本做不到。”
自从遇见了江采苹,他所有的欲望都系在了她一个人身上,无论是好是坏。
就连回到西三所,他也只是在寝屋独自歇息,从未踏入过后院一步。
虽说相较从前的他显得冷淡了许多,但他也是有欲求的,只是所有的欲求都变成了江采苹。
江采苹听着耳边略微熟悉的粗喘,惊慌之下一下子松开了他的下巴,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的下方,万万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如此不知廉耻!
“我……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你先下去吧。”
被松开来的弘历,看着江采苹面上及耳后的红色,心中感到一阵满足。
他迅速将欲望强行压制下去,起身在江采苹的耳边补充道:“娘娘,熹贵妃与你我并无不同,我不会选择她的。”
“再者,无论如何,我与皇阿玛之间的关系,定然要比果郡王与皇阿玛之间的关系更为亲近吧?”
原本有些恍惚的江采苹猛地抬起头,看向曝出如此大料的弘历,眼中满是震惊。
当年瓜尔佳氏所言竟然并非空穴来风?只是对象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