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正厅,仿若被一片阴云沉沉笼罩,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雕花窗棂透进的微光,黯淡且朦胧,似也畏惧这满室的肃杀,只敢怯生生地洒在地上,勾勒出斑驳陆离的光影。
夫人端坐在那把厚重的乌木太师椅上,身姿虽依旧挺拔,可神色间的震怒却如汹涌岩浆,几近喷薄而出。
那从林氏住处搜出的人偶娃娃,此刻正被夫人紧紧攥在手中,仿若攥着的是侯府命运攸关的机密,又似是拿捏着林氏的生死簿。
其周身裹着粗糙的布面,那布质粗粝得如同久未打磨的砂纸,摩挲着指尖,隐隐生疼,岁月与劣质染料晕染出的暗沉色泽,恰似干涸的血渍,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凌乱缠绕于其上的黑线,粗细不均、歪歪曲曲,相互纠葛盘绕,如同狰狞蛛网,
每一道弯折、每一处交缠,都仿若藏着暗夜的诅咒,丝丝缕缕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阴霾气息,似要将人的目光与思绪一并困于这邪祟迷宫之中。
人偶头顶,几张泛黄符纸无力地耷拉着,边缘残破不堪,恰似被时光与恶意啃噬过的残笺。
纸张脆薄,仿若一触即碎,上头用朱砂勾勒的神秘符号,笔画肆意游走、张牙舞爪,恰似鲜血在暗夜中蜿蜒流淌,又似是恶鬼于迷雾里肆意狂舞留下的踪迹。
那朱砂历经氧化,暗沉中透着斑驳的褐红,仿若干涸许久的凝血,
在昏黄光晕映照下,闪烁着幽微且疹人的光,与周遭的黑线、布面相互映衬,更将这巫蛊之物烘托得邪意森然,叫人不敢直视,多看一眼,心底便泛起层层寒意,仿若被邪祟幽影悄然缠上,甩也甩不掉。
粗糙的布面、凌乱缠绕如同狰狞蛛网的黑线,以及上头歪歪扭扭写着生辰的字样,在她眼中犹如罪恶的图腾,
每瞧一眼,眉头便皱得更紧一分,那眉心处的褶皱,此刻仿若被怒火灼烧、被利刃加深,肆意蔓延开去。
绿烟身姿袅袅地立在一旁,身着的翠色罗裙,恰似春日溪边嫩柳,可那娇俏面容上,此刻满是惶恐与忐忑。
双眼犹如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低垂着,偶尔偷抬眼眸,快速瞥一眼夫人的神色,又赶忙垂下,双手在身前不安地交叠,纤细手指相互绞缠,似在编织着无形的愁绪。
她轻启双唇,声音轻柔得仿若微风拂过琴弦,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夫人,这林氏被指行巫蛊之事,物证当前,着实惊人。
可奴婢心底总像有个疙瘩,隐隐觉得事有蹊跷。
那林氏素日在府里,看着也算本分,
犹记得上次她受伤之后,可是安分了不少,还屡屡寻着时机,向夫人表露想要投靠的意思,言行举止间满是恭敬与谦卑,看着倒真像要洗心革面、一心侍奉夫人了。
怎会陡然犯下这等大逆不道之罪,莫不是有人蓄意栽赃,故意要将脏水泼在她身上,好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若说是她真心谋算,为何之前那般作为,
难不成之前所有的安分守己、殷勤投靠之举,都是为了给今日这巫蛊之事做遮掩,好让咱们放松警惕,趁人不备时狠狠捅上一刀么?
这心思,也太过深沉、太过可怕了些。”
说着,绿烟下意识地抚了抚鬓边发丝,目光不经意间飘向厅外,似看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又迅速收回,只是那细微的动作,仿若藏着什么隐秘之事。
知意此时正闲坐在下首的梨花木椅上,如寒夜中傲立的青竹,周身透着高门贵女的矜贵与端庄。
她一袭素白色锦袍,领口袖口精心绣制的银线云纹。
手中轻摇着一把绘有墨竹的团扇,扇动间,带出的微风悠悠拂过鬓边乌发,发丝轻舞,更衬得她仪态万千。
可此刻,她的神色却庄重肃穆,不见平日的温婉浅笑,取而代之的是洞悉一切的锐利目光,仿若能穿透表象,直窥人心。
听闻绿烟所言,知意朱唇轻抿,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似有若无、意味深长的笑意,恰似洞悉棋局的棋手,看着对手露出破绽。
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动作轻盈优雅,如踏云而来的仙娥。
莲步轻移,每一步都迈得沉稳且考究,鞋跟叩击地面,发出的声响清脆悦耳,在静谧厅中回荡,似在为自己即将出口的言论奏响前奏。
几步走到厅中,她停住身形,手中团扇有节奏地轻叩着手心,“哒哒” 声不急不缓,宛如雨夜的更鼓,敲得人心神一凛。
“绿烟姑娘,你这心地太过纯善,看事未免浅了些。”
知意开口,声音清脆婉转,恰似山间灵动的泉鸣,可言辞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与犀利,
“在我看来,这林氏可没那般无辜,怕是蓄意为之,有意行此大逆之事。
她之前种种安分表现,依我看,不过是欲盖弥彰、掩人耳目罢了。”
说着,她将手中团扇一展,扇面轻晃,墨竹仿若活了过来,于风中摇曳,似也在佐证她的话语。
“夫人且细想,林氏入府以来,看似低调内敛,实则野心暗藏。
平日里与人相处,诸多言行皆透着一股不甘平庸的劲儿,总想寻机往上攀爬。
她上次受伤,或许并非偶然,说不定是其谋算途中出了差池,故而韬光养晦,假意安分,实则暗中继续布局。”
知意边说,边款步走到夫人跟前,目光始终直视夫人双眼,眼神中光芒闪烁,仿若寒星,试图以自身气场与见解,将夫人引入自己的思路。
“这巫蛊之物,岂是能随意出现在住处的?
定是她日夜筹谋,瞅准时机,妄图以这等阴损手段,谋取私利,改变自身处境,
说不定背后还藏着更大的阴谋,妄图撼动夫人您在侯府的地位呢!
她之前种种投靠之意的表露,恰似给陷阱铺上的鲜花,迷惑众人,只为今日这致命一击能稳稳得逞。而且,”
知意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厅角一尊摆放得有些突兀的青花瓷瓶,那瓷瓶样式古朴却透着几分神秘,仿若藏着过往诸多故事,
“近来府中物件时常莫名挪动、丢失些琐碎小物,虽说看似不值一提,可若联系到这巫蛊之事,谁敢说背后没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莫不是有人在暗中协助林氏,借这些小动作,为她行这大逆之事做筹备、打掩护呢?”
这看似不经意提及的府中琐事,实则悄然埋下一颗重磅伏笔,暗示着背后隐藏的复杂势力与暗流涌动。
夫人听着,原本紧绷的眉头微微松动,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亮光,像是被知意的话触动了心弦。
她将手中人偶娃娃重重置于桌上,“砰” 的一声闷响,恰似闷雷炸开,震得桌上茶盏都微微一颤。
抬眼看向知意,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探究,声音威严且低沉:
“你这般笃定,可有真凭实据?
这巫蛊之罪,干系重大,可不能仅凭臆测。”
知意见状,不骄不躁,微微欠身,行了个端庄优雅的万福礼,
礼毕,直起身来,腰背依旧挺直,手中团扇轻合,指着人偶娃娃侃侃而谈:
“夫人,虽说眼下暂无实打实的铁证,但日常琐碎之中,蛛丝马迹已然昭然若揭。
就拿她平日里侍奉您来说,看似恭敬有加,实则眉眼间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再论她与旁人相处,诸多言语,皆是在旁敲侧击打听府中权力分布、内务详情,
这般行径,岂是无心之态?
分明是在为自己的谋划铺路,蓄意已久。”
她语速适中,吐字清晰,条理分明,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枚石子,精准地投入夫人思绪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绿烟在旁,起初听得眉头紧皱,面露犹豫之色,
可随着知意剖析入微,也不住地点头附和,神色间满是认同,忙不迭地接口道:
“知意姑娘所言极是,奴婢也曾偶然撞见林氏院中丫鬟与外院粗使婆子交头接耳,神色慌张,
当时只觉怪异,并未多想,如今联系此事,着实可疑,说不定便是在勾结外人,图谋不轨呢!”
夫人听着二人言语,双手交叠于胸前,手指下意识地轻叩,一下,两下,似在权衡利弊,又似在梳理思路。
她起身踱步,锦袍裙摆随之摇曳,仿若墨色的云浪翻滚。
每一步都迈得沉稳缓慢,似在丈量这侯府的暗流深浅,厅内一时静谧无声,唯余夫人沉稳脚步声,声声敲在众人的心尖,预示着这场关乎生死、牵扯侯府根基的风波,不过才徐徐拉开惊涛骇浪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