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听罢不屑地一笑,阴阳道,“朱厌早就被我们登记管理局的小精灵给收掉了,如意书上都有记档,你在这红口白牙的倒是扯鬼话了,冤枉我们登记管理局办事不利不成。”
景明没有接常曦的话茬,看了一眼后土校长自顾自地说道,“怕就怕奢比尸现在找到了法子逃出我们的监控,且……”
“景明就会杞人忧天。”常曦仍旧是不服,打断了景明的话。
后土校长给常曦一个眼神,叫她暂且别打岔,先听听景明主任怎么说。
景明被常曦搅得没了兴致,也懒得再往下说下去。
后土校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若不是事态严重,我也不会漏夜传几位过来……这样罢,今天回去,你们各局选派出一个得力的巫觋出来,送到那瓦林巫觋学院中,另组成高阶灵力毕业班,我叫几个出众的老师带一带,培养后起之秀,好防患于未然。”
“那个千凡,是不是也要着重培养一下,毕竟她婴儿时期,就重伤过奢比尸......”
“都是谣传罢了,就你当真。”常曦又打断了景明。
后土校长明白,景明这话根本就不是在问千凡,而是想借着千凡低位的巫力,推一推自己的儿子灵钧。
景明这么多年来,差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唯一一点就是太在意自己的儿子,后土校长不想在混乱的情况下再惹景明起二心,所以笑笑回道,“千凡想法比较多,但是我也得问问红荔主任的意思。至于你们各局要送谁来,全凭你们自己做主,只是需要注意一点,那就是一定一定要公平公正!”
“是。”堂下的三位主任听了急忙应答。
“只是此事不宜声张,你们自己选了人悄声地送过来就是。把事情闹到那瓦林中人尽皆知,怕会更不好收拾,都瞒了这么久,最怕就是功亏一篑。跟暗中的力量抗衡我们就得暗着来。”
“是。”三位主任又齐应道。
后土校长端起桌上的茶水来喝了一口,再朝着常曦看去,说道,“你们出入登记局大多是精灵,如果实在找不出人选,我那日看着轩轩资质甚佳,登记管理局若是没有更好的,将他送过来也行。”
常曦听这话一愣,有些吃惊地看向后土校长。
后土校长脸上仍旧是和善的笑容,虽然察觉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但常曦仍能感受到一种震慑之力。
所以不敢反驳,赶紧地点了点头,应下。
“再者,绛雪神药的事情怕是已经在那瓦林传开了,你们土地管理局回头自己调查干净了,也公示公示,别叫奢比尸借着这事儿煽动人心,搅和了我们的太平。”
“是。”泰河应道。
除此也再无别事,各自喝了盏茶,也就散了。
“常曦主任那里有后土校长 亲自点名的巫觋,想必卧虎藏龙。你们出入登记局的那些干事是有真本事在的,不像我们土地局,被后土校长点着名批评。”刚出了后土校长办公室,泰河就追上常曦,言语之间又是些讨好奉承的意思。
就他这地位,比常曦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去,如今这样一味地讨好,不过是为了那一个色字罢了。
常曦听了泰河的话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心思在这儿跟这老色鬼扯皮。
她也实在想不通,明明下午的之前,后土校长已经给了自己一个消息,是想寻个机会要了轩轩的命。
如今竟怎么忽然变了!
怪哉,不要那小子的命也罢,竟要把他提携成一个巫觋。
让引渡者来做巫觋,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只是轩轩实在是没做出什么像样的功绩来,值得如此抬举?就这样的幸运?
她不在那瓦林巫觋学院里住,不知道事情的细枝末节,所以常曦自然也不会知道这是后土校长的反间计。
奢比尸不是要借轩轩,来挑唆千凡与那瓦林巫觋学院的关系?
后土校长偏就要提携起轩轩来,让轩轩去对抗奢比尸。
若是他真有精灵与巫觋融合出的力量,借着轩轩除了奢比尸,岂不就是借刀杀人,暗中获利。且依着轩轩胆小的秉性,成不了什么叫人头疼的反派,到时候单独再灭了这小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即便这轩轩没有想象中的那些本事,死在奢比尸的手里,正好也激一激千凡。叫千凡记住杀死轩轩的敌人是奢比尸,不在他们那瓦林巫觋学院之中,如此千凡也可拼了力的与奢比尸较量,护着那瓦林巫觋学院乃至那瓦林的周全。
虽然千凡一直表现不出天赋来,但是后土校长坚信,千凡一定有能抗衡奢比尸的力量,要不然当初她一个小小婴儿,断然不会在那样严峻的形势下存活下来。
后土校长这盘棋下得,叫那奢比尸也被被动起来。
月一点点的西移,院落街上日渐寂静。
红荔主任分派着苏木去查了各宿舍中的人数。
苏木完了查数的差事,再到小门准备下钥锁门的时候,有送信的精灵——数斯过来,着急地递上了一封信。
数斯是那瓦林的神鸟,鸟的模样与体型,却长着跟人一样的双脚,因为速度很快,能日行万里,所以承担着各地方的书信往来,包括那瓦林与东方大陆办事处的书信往来。
见信上面封的是泰河的章,苏木当然不敢怠慢,赶紧拿着去到后土校长办公室。
等后土校长递出消息来,苏木这才知道绛雪神药的那件事情已经有认了罪的。泰河在信上说,是土地局自己的干事做的,如今已经发落了。
等到苏木带着这个消息回到红荔主任办公室时,红荔主任正眯着眼睛,手撑着脑袋靠在案桌上。
苏木并不敢声张,小心翼翼地关门。
待到响了一声细微的关门声,红荔主任睁开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端起案桌上的茶来抿了一口。
“你这副样子可是有了什么消息不成?”红荔主任冷着脸问道。
“土地局来了信,说是他们自己的巫觋偷了绛雪神药,现下已经发落了。”
“本来就是大和尚给小和尚拿虱子,一个庙里的事儿罢了。一个个的非得学着王侯相府里面做亲一样,大来大往。烧了那几个不开化的惹事儿蹄子,也当是给他们提个醒了。”
“是。”苏木应下,立在那转了转眼珠,再沉思了片刻后,苏木方又说道,“我听后土校长办公室里面的干活的同学议论,后土校长有意叫各个地方,送进资质好的巫觋进来。”
“为的是什么?”
“后土校长办公室里面的人嘴巴紧得很,一时打听不出来,只知是要来一次大抬等级。”
红荔主任听了轻哼一声,再笑笑,“既如此,你可仔细地把我们学校快嘴的同学们盯好了,特别是千凡。”
“我们学校不能有坏了心思的,原来都是细细筛查过的。”苏木笑着回道。
“再查也有水獭爬上了山,偷偷装熊样的。若有一个敢生事儿,可仔细着你的皮!等开学后你就正式成为助教了,可别因为这档子事毁了自己的虔诚。”
“是,我一定盯好了。”苏木谨慎小心地回到,再去端起喝过的茶水退出去,忙着换新茶去了。
红荔主任再靠在案桌上去,手托着下巴,目光沉沉。她知道土地局之所以这么做,为的是尽快地息事宁人罢了。
“这太平的日子,但是过不上几天了。”红荔主任在心头暗自琢磨着,目光愈发地沉寂下去。
这一代的那瓦林巫觋们怕是早都忘了, 大泽本来是巫觋督导局的后湖。
巫觋督导局原来是那瓦林最大最权威的巫觋管理机构,不止在那瓦林,隐藏在各地的巫觋,没有不受督导局监管的。
禁林之外,千凡与水桃经常去的这偌大的林子,曾经也只是督导局的后花园罢了。
由此可见在很久很久之前,那瓦林的中心是在督导局这边。
可督导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如今除了荒草,除了日渐粗壮的大树, 除了终日升腾着雾气的大泽,便是无休无止的荒芜。
这荒芜中危机四伏, 叫巫觋精灵们敬而远之。
在那瓦林之中, 在许多许多年之前,奢比尸也被奉为大主任。
怕是也就只有奢比尸,只有巴蛇、蜚、穷奇他们这几个大妖还记得, 当时在那瓦林中,万物生灵所公认的主宰就是奢比尸。
当时的督导局何其风光, 何其强大!
强大到叫那瓦林的巫觋们害怕。
曾经动荡时,像督导局这样强大的存在是巫觋和精灵们足以安心的后盾。
万物敬仰、崇拜。
可那瓦林一天又一天的太平下去,这强大便成了那瓦林的巫觋自以为是的威胁。
巫觋当然不能与威胁并存。
当时那瓦林高贵的巫觋开始反对与妖、与精灵、与鬼怪,甚至与畜牲与禁林里的蒜头们平起平坐。
奢比尸至死, 都不会忘记那位姓庄的巫觋, 他是如何骗取自己的信任,借着丰本草毁了他们督导局的。
虽然说庄氏一族也早已经被奢比尸灭了族。
但那种对背叛的恨, 对虚假的、虚伪巫觋的鄙视与厌恶, 扭成了一团火,一直积压在奢比尸的心中。
巫觋的卑鄙,就在于,承担不起自己结下的恶果时, 来复仇的反而成了罪大恶极的存在。
不论是人还是这那瓦林中的巫觋, 他们只会为着自己的利益权衡利弊。
有些无关紧要的,死了就死了, 灭了族就灭了族。
他们觉得复仇牵扯进无辜的进去,那就是不可原谅。
可是那些事,那些巫觋们怕是已经忘了,当初持刀持剑大开屠戮时,他们都是有参与的。
他们天真的觉得,只是言语上支持,就是无辜了,殊不知这言语比刀子可要快上不知多少倍。
言语上挑唆,真就比那名枪名剑的更是可恶。
自己只动动嘴巴,想着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中得利,这样的算盘,巫觋们最会打!
“丑陋,那瓦林丑陋的家伙们,天生只配做奴隶。”也不知从何时起,奢比尸被仇恨充斥得也忘了自己也曾是巫觋的存在。
怨恨与愤怒叫他成了“惩罚”二字本身。
几世几代,奢比尸靠着愤怒与不甘在那瓦林里不死不灭。
不过搅和着众生,让他们不得安稳,奢比尸倒自得其乐。
猫从树梢上越过去,身姿高贵!
督导局里的亭台楼阁、廊桥宫殿,早都不知道被腐蚀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一处挂着书有“督导”牌匾的小小的院落,还存着当初督导局的繁盛痕迹。
黑猫身上映着月光,从树上跳到房檐上。
翘着尾巴看一眼那经年不变的月亮,溜着步伐,在屋脊上走了两步。
再往屋下纵身一跃,一团黑气氤氲变幻之后,那猫成了左臂纹着青色纹身的黑衣少年。
这少年脸上扬着的,是与那月亮一样,经年不变的冷俊笑容。
巴蛇早就已经在花厅里边等着了。
见奢比尸进来,巴蛇仍旧坐在花厅的主位上。
她倒一点儿都不惧怕奢比尸,所以也不跟他来这些虚礼,手只管抚摸着旁边堆起来的数十个白森森的骷髅头。
巴蛇举着酒杯,笑着自言自语道,“酒比你多出三分柔情,谁敢说不解风情?”
看这样子就知道奢比尸吩咐巴蛇办的事情成了。
奢比尸轻蔑地一笑,饮了一口酒,顺势抬手,将旁边的骷髅头往旁边一拨,忽见一男子身形变换出来。
项上挂着一串雪白獠牙做成的项链,手中托着一白森森的骷髅脑袋,这男子一闪身方站稳住了。
像是刚睡醒一般,男子眯着眼睛,迷迷瞪瞪地说道,“饮酒的饮酒,调情的调情,你俩何苦来扰我清梦。”
酒碗放置到桌子上面,奢比尸坐到旁边去,并没有搭理蜚。
蜚也不再多嘴,缩到后面去自顾摸着骷髅头愣神去了。
“那瓦林巫觋学院中,玩儿火的老头是有些脑子的,不但破了我的计,竟然还打算带领那些不中用的学生与我斗一斗。”说罢奢比尸又往巴蛇那边倾了倾身子,问道,“你说船行不动时,应当如何?”
“哼,船不动有风。风不动,推波助澜。”
奢比尸对这回答很满意,再冷笑着说道,“既如此,那......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巴蛇听了奢比尸这话笑着再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挑一挑眉毛,笑道,“送酒的来了。”
奢比尸闻声展眉望去,便瞧着朱厌仍旧只是披着红纱,遮掩着被亵衣稍稍遮了一下的身体。
朱厌捧着酒,扬着笑,款步过来。
一只金灰色的貂紧紧尾随着朱厌,又频频扬起它的鼻子来,凑到朱厌的小腿上,再到她光着的脚上嗅一嗅。
“主任今天回来的有些晚了,我备了些酒,快喝了去,好解解乏。”说着朱厌抱着酒坛往碗里倒上酒,亲自送到奢比尸的嘴边。
巴蛇很是不屑地瞟朱厌一眼,轻哼一声不予置评,再自己摸起桌上的酒坛来,倒满了碗一饮而尽。
奢比尸并没有让朱厌给自己喂进去,而是自己接过碗去,抬手一挥,将朱厌推到旁边。
猝不及防的朱厌未能站稳,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几步,柔柔弱弱的,尽是妩媚之态。
方才的那金灰色的貂见状突然就变成了一金衣少年,赶忙地上前扶住了朱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