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蟜紧握着手中茶杯,凝视着陈阿娇与陈须,陷入沉思,娇娇的提议,并非不可行…
陈阿娇察觉到陈蟜内心的迟疑,稍稍俯身,注视着陈须...
陈须手中的鸡腿瞬间失去了吸引力,他不晓得妹妹意欲何为,被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令他总觉得自己又做了错事…
“二哥哥,阿娘可曾提及你与兄长成婚之后家业的分配事宜?”陈阿娇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陈须放下手中的鸡腿,端坐起来,一脸认真地说道:“阿娘说过,家业归大哥所有,须儿也归大哥…”
陈阿娇那漆黑的瞳孔中泛起一层浅笑,她饶有兴致地摆弄了一下头上的发簪,看着陈蟜轻声说道:“我曾与阿娘交谈过,阿娘并不想返回封地,那日娇娇在凉亭与哥哥闲聊时,哥哥似乎也不情愿…”
“并非不情愿,只是…”陈蟜放下茶杯,看着陈阿娇,欲言又止...
陈阿娇神色自若,朝着陈须问道:“二哥哥可吃好了?”
陈须稳稳地坐在桌前,连连摇头,“没有!我不走!我也要听!你们不许瞒着我…”
然而他的挣扎徒劳无功,陈蟜唤来侍从,带陈须出去。
陈须撅着嘴,极不情愿地起身,陈阿娇见他起身出门,仍不忘叮嘱:“二哥哥,今夜所谈之事…”
“晓得!你哥我又不蠢!”陈须轻哼一声,既然不让听,那他便不听,还不如回房好好睡上一觉!今日多亏了娇娇,得了五百金,又能逍遥快活一阵子了…
膳厅的门再次关上,陈阿娇微微侧头,看向陈蟜,油灯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面容更显冷艳,她仪态端庄,语气沉稳道:“既然不能文治武功,哥哥何不另寻他路?”
陈蟜的瞳孔猛地一震!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低声道:“娇娇!切莫胡言!”
“哥哥才学出众,独具慧眼,又怎会不知这世袭勋爵终将是长盛久衰之境!娇娇不奢求母族显赫,传承千秋万代,只求哥哥们此生平安无虞!”陈阿娇的嗓音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哽咽,她努力平复着气息,目光冷冽地落在茶杯之上,声音悲怆,“阿娘出身高贵,向来尊崇黄老之学,及时行乐,为母者,护子爱子皆无过错!但后世子孙若不知居安思危,树倒猢狲散,哥哥可曾想过会有怎样的结局?!”
“想过的,娇娇…侯府五百多口人,哥哥怎能不想?”陈蟜苦笑一声,接着道出心中郁结,“知利而不知害,知进而不知退,故而身死族灭!”
两人对视无言,须臾,皆轻笑出声,陈阿娇面色沉静,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泪水,对着陈蟜言道:“既尚未至此绝境,望兄长能瞒住母亲,闯出一番天地…”
“娇娇何以如此笃定,此楼必能成事?”陈蟜声音低沉醇厚,缓缓传入陈阿娇耳中,带着几分暖意…
“兄长也言太仓现今不过二十余万金,然兄长可知梁国有多少?”陈阿娇微微一笑,轻抿了口茶,凝视着陈蟜,陈蟜沉默片刻,答道:“莫非也是二十余万?”
“四十…”
“四十余万金?!”陈蟜难掩震惊,虽知梁国富庶,然从梁国上缴至长安的赋税观之,他实难想象竟有四十余万!想来那梁园和楚香楼于其中牵涉颇深!
只是娇娇何以知晓这四十余万金,又是如何将这老板自梁国带至长安的?!
“殿下可曾知晓?”
“不曾…”
“你为何不与殿下商议?”
“兄长明知财政亦是国家之根本,阿治他尚未登帝,并无此资格…日后若能成事,此楼必由舅舅安排…”
陈蟜心中对陈阿娇钦佩至极,更是另眼相看,眼前的妹妹深谋远虑,丝毫不逊于男子!
“只是有一事,娇娇还望兄长应允…”
“你说…”
“此楼老板必当依梁国之例行事,兄长只需在幕后监管即可,还望兄长切莫插手,楼内女子皆不可强迫,即便是戴罪之身,亦不可!女子存世已然艰难,若兄长能明白,望兄长能与陛下言明,借侯府及皇家之力,让她们活得体面…”
陈蟜默默地注视着陈阿娇,神色温和的点头,他沉吟片刻还是问出心中所想,“娇娇为何不自己面见陛下?”
“除了哥哥,纵使是阿治,想来也不愿与女子谋事...”陈阿娇轻笑一声,朝陈蟜行了个大礼,温声道:“只有哥哥,从不在意男尊女卑...”
陈蟜扶住陈阿娇,神色复杂,陈阿娇低头从袖中拿出一卷简牍递给陈蟜,轻声说道:“只是这楼老板身份特殊,是贾宜孤女,恐与祖母...”
“贾宜之女?!”陈蟜接过简牍,细细观祥起来,陈阿娇走至窗边,望着窗外月色,神色淡然道:“她亦是刘不识的心上人,我既答应了不识还她良家子身份,思来想去,若要瞒住祖母,只能求陛下了...”
她转身看着陈蟜浅笑道:“哥哥明日带她入宫面圣,让楚辞不要隐瞒,一五一十全都告知陛下,父母之祸与儿女何干?舅舅仁德,依楚辞的能力,想来舅舅也会应允,我只要她三年时间,三年后,便可还她自由之身!”
“嗯...”陈蟜收了简牍,想送陈阿娇回房歇息,不料陈阿娇又道:“哥哥可知盐铁铸币...”
陈蟜大掌收紧,面色一愣,这些事可不是他与娇娇能随意谈论的...
陈阿娇见陈蟜不接话,直白道:“我知哥哥是为了我才应下此事,甚至还会觉得有些不耻,哥哥不是重利之人!娇娇自然知晓!但娇娇也知哥哥素来抱负远大,如何会心甘情愿做帝婿?此楼不过是个开始,哥哥若能做好,不论是陛下还是阿治,想来日后定会给哥哥一个锦绣前程!纵使削爵,还能安身立命!名垂青史固然重要,但我想哥哥并不屑于此,若只是为了这天下,又何必计较是在战场杀敌还是在庙堂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