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学究听了盛墨兰的话,微微挑眉,语气意外的道:“他?不善诗文?”
按理说……
依照他的身份,还有阅历,理当要保持自己的沉稳。
可有些事情……
实在是让他忍俊不禁。
如若不是为了维持自己身为老师的威严。
庄学究怕是要直接笑出声了。
“是啊!”
“我这位姐夫,本身是个少年天才,十二岁就已经考中秀才。”
“奈何……”
“往后没有名师教导。”
“所以……”
“还请庄学究见谅,不要为此生气。”
对于庄学究的心中所想……
盛墨兰心中自然是不清楚的。
当即,还在施展她那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小聪明。
表面维护,实则鄙视。
看似追捧,实则贬低。
其实……
盛墨兰心中其实是想让孙志高,把他所作的诗词给念出来丢人的。
只是……
出于刚才自己的那番话,她却是不能这般做了。
不然的话……
就显得太刻意了。
“……”
除了庄学究外,一旁默默注视对方表演的盛明兰,同样也是忍俊不禁。
她是在场众人当中,除了庄学究外的唯一知情人。
墨兰的种种行为,在她眼中就显得可笑至极。
要是自己这位大姐夫诗文不好,那恐怕如今整个天下间,都不敢有人敢自认自己的诗文好了。
“四姑娘,倒是对他极为了解嘛!”
对于盛墨兰这位学生,庄学究心中也是了解的。
有些小聪明,但却不多,更多的还是歪脑筋。
当即……
就明白对方这是有着别样的心思。
不过……
他作为盛家私塾的老师,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也是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盛墨兰却是脸色微变,忙不迭地解释,“学究莫要误会,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大姐夫难堪。”
“啧……”
孙志高心里暗笑,这盛墨兰果然沉不住气。
难堪,自然是有人要难堪的,就是不知道是我,还是你这位自诩聪明的盛四姑娘了。
这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明兰轻轻开口了。
场面如此尴尬……
作为场中除了两位当事人外的唯一知情人,盛明兰自然是要出面打个圆场的。
当即脸上挂着笑容说道:“学究,大姐夫今日许是身体不适,不如改日再展示才学吧。”
庄学究捋了捋胡须,微微扫了盛明兰一眼。
说道:“也罢,既然如此,那便暂且作罢。那就开始今日的讲学吧!”
至于孙志高本身,从始至终都没有理会盛墨兰一句。
毕竟……
最好的鄙视就是漠视。
“?”
盛墨兰暗暗咬牙,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
不是说要展示诗文吗?
那废物胸无点墨,做不出好的诗文,可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出诗文啊?
不是?
接下来……
不是该轮到我,将自己的诗文展示出来,引起满堂喝彩吗?
让小公爷另眼相看,获得他的青睐吗。
怎么事情同自己预料的走向,完全不一样啊!
孙志高远远瞧见她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心想……
想不到这私塾当中,还真是有不少有趣的事情。
“好!”
“既然……”
“这小子不知所谓,那就劳烦六姑娘将昨日那两篇诗文念诵一遍吧!”
“都好好听着,看看这“不善诗文”的小子,到底有多么的不善诗文。”
而面对盛墨兰的迫切眼神,尽收眼底的庄学究,却是毫不在意,直接无视。
同样的漠视。
除了孙志高那小子,其余人的诗文,根本不能让他提起半点兴趣。
而且……
在其刚才翻找的时候,就已经粗略的扫过了。
并没有太过出色的作品,称不上佳作。
“啊?”
“我吗?”
盛明兰眨了眨眼睛,对于庄学究的举动有些意外。
后者……
则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在场只有三个人看过,就那小子的态度想想就让人头疼,难不成还要自己这个七十多的老人家,亲自去念诵吗?
虽然……
那两首诗文的内容的确精彩,而他私下中也是诵读了不下十余面。
可是……
作为一个老人家,他还是要保留些面子的。
好好好!
眼见如此,盛明兰也是无可奈何,合着三人当中就自己最好欺负是吧?
可虽然心中有些郁闷……
当下,也只能是老老实实当起了工具人。
开始背诵……
昨日回去过后,她就已经欣赏了许久的诗文。
当即红唇轻启,好听的声音,流入在场众人的耳朵当中。
“昨日……”
“我去给学究交付抄写好的盐铁论时,恰好碰见学究在考教大姐夫的学问。”
“而学究给出的考题,同今日课堂上如出一辙。”
“而当时……”
“在我刚到的时候,大姐夫已经做好了一首诗词。”
“还请诸位同窗知晓。”
瞧着在场众人,多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盛明兰在背诵之前,却也是好心的作出了解释。
“啊?”
“这样吗?”
“诗词?”
“也就是说,乃是因为学究在考教孙志高的学问时,对方作出的诗文,让学究升起了讲学的心思。”
“不是?”
“这得是……何种惊世的诗才啊?”
经过盛明兰的解释过后,在场众人才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后因果。
只是……
这却让他们更加迷惑了。
那位盛家四姑娘不是说?盛家的这位大姑爷,是个不学无术的烂人废物吗?
可是……
为何其所作的诗词,却能让庄学究如此推崇呢?
当下……
一个个更是竖起了耳朵,仔仔细细听着盛明兰背诵的诗文。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盛明兰语速不急不缓,念诵时眼眶微微发红,显然是代入了极重的感情。
她总觉得……
自己就是孙志高词中的所描述的那株梅花。
寂寞地开放、孤孤单单。
无人欣赏。
这不就是在讲她自己吗?
自打小娘被人害死过后,自己就仿佛那孤苦伶仃的梅花一样,在偌大的盛家当中。
除了自己那位祖母,没有人会在乎自己的感受。
而且……
时时刻刻还要提防着林小娘。
黄昏里独处已够愁苦,却又遭到风吹雨打而飘落四方。
自己明明已经尽力藏拙,不去表现,可最近却因为小公爷的缘故。
遭受到了盛墨兰的针对。
这不就是……
无心同百花争享春光,却惹来众多凡花俗朵的嫉妒。
她是个心中明白的人。
小公爷对她的心思,自然是能看的明白,可是她更看两人之外的东西。
两人的家世,身份,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为此……
她只能尽力躲着,避着。
不然……
怕真就要被碾做尘土了。
“好!”
“好词啊!”
“这孙志高到底是何人,居然能做出此等诗词?”
“为何此前从未听说过啊!”
在盛明兰极具感情的念诵下,在场众人也是很轻易的代入其中。
这首词写的实在太好了。
不光让人仿佛身临其境,更是让人心中有一股油然而生的伤感。
还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情感溢出。
是啊!
如此有才华的人,倒也有资本说自己怀才不遇了。
也难怪……
这样的诗才,确实是值得庄学究推崇,名副其实。
当下……
在众人惊讶的同时,也是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了目瞪口呆的盛墨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要说在场众人当中,心中最为惊讶的就是,此时正在心中大呼不可能的盛墨兰了。
这个废物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佳作?
那我此前所作所为……
算是什么?
岂不是真真成了背后诋毁他人的无耻小人?
这今后……
还如何在课堂上立足,齐小公爷会如何看我?
完了,完了,该死!
都怪这该死的孙志高,你为何不老老实实做个废物?
盛墨兰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
假的!
绝对是假的!
这首词绝对不是孙志高这个废物,可以作出的诗词!一定是剽窃,一定是抄袭!
事实上……
她还真没有猜错,孙志高确实是没有这种惊世才华。
可是……
又怎么样?
现在的陆少游都还没有出生呢?
这玩意……
那是谁先写,就算谁的啊!
而只是一首词,还远远不算结束……
背诵完了诗词……
眼眶微微发红的盛明兰,言语不停,接着说道:“而在过后, 在学究的催促之下,大姐夫作完诗词,又再次做了一篇文章。”
“谓曰:爱莲说!”
“水陆早木之花,可爱者甚蕃。”
“……”
文章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没有太过惊讶。
可伴随着盛明兰的持续背诵。
接下来这句……
“予独爱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
只此一句……
众人当即就是如闻钟声大鼓,不明觉厉。
同时……
心中对于孙志高的评价,再次飞跃了一个台阶。
在文坛当中……
诗词固然可以扬名,可更让人推崇的却还是文章,如此文章一出,孙志高必然扬名士林。
这已经不仅仅是有才学那般简单……
可以说是惊世之才,也不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