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电视屏幕上只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眼白处蒙上一层灰暗,浑浊不堪。瞳孔中只剩下空洞与死寂,仿佛是两道吞噬万物的深渊。
它望着刘艺丹,目光却又不像落在她身上,视线穿过她一直看向远处。
电视上的人仿佛想告诉刘艺丹些什么,只是她光有眼睛,没有嘴。
刘艺丹此时并不害怕,反而迫切想知道那人传递的信息。直觉告诉她,那双眼睛一定看到过不得了的东西,而且不能对外讲。
她坐在沙发上,伸长了脖子,眯缝着眼睛,动作很像七、八十岁患有老花眼的婆婆。
就在这时,“滴”的一声响,大门门锁被打开。下班回来的一位室友看见客厅的刘艺丹,不禁好奇道:“艺丹,你在看什么呢?”
刘艺丹被这一声呼唤拉回思绪。她转头指着电视,“这个节目很奇怪,它……”
她再次回头,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嘴边。眼前的电视屏幕漆黑一片,什么节目都没有,只映出她的脸和身后墙上挂着的画。
她猛地站起身,疑惑中带着惊恐,“怎么可能呢?我刚才明明看见它播放了一档我没看过的节目,里面有个护士……”
室友拧着眉,拿起沙发上的遥控按下开关。电视屏幕亮起,上面继续演着那档超人气综艺。
“我……”刘艺丹摊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是不是在沙发上睡着,不小心压到遥控了?”室友关切地问道:“做梦了吧?”
“是、是吧?”
她有些拿不准,但不太相信是梦。哪有睁着眼睛做梦的?可如果不是梦,难道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撞鬼了?
陡然升起一股恶寒,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越看电视越觉得瘆得慌,随便应付两句室友的问话,立即躲回卧室。
合租的卧室都比较小。刘艺丹的卧室也不例外。
这间卧室里放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书桌,连衣柜都没有。为了节省空间,她把当季的衣服搭在网上买来的可拆卸的衣架上,其余放在行李箱中。而上班背的包和化妆品置于门旁的书桌处。
她回到卧室,余光瞥见了她的挎包,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那个女人打开了她的柜子,会不会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她的包里。是笔记本吗?还是她手里捧着的……
这个念头出现后,她再看平时背的包觉得愈发诡异与别扭。
这个挎包能放下一台十三寸大小的笔记本电脑,比较起来,和那个女人拿的东西也差不多。
不过,她今天打开过挎包好几次。挎包只有一个放钥匙的小夹层。要真有那么大的东西,她在单位就发现了。
里面不会有东西……
应该……
为了晚上能睡个踏实觉,她毅然决然地拉开拉链,随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包内只有她的随身物品。
她自嘲地笑了笑,拉好拉链,躺回床上玩手机。
之后,其他两位室友陆续回到家中。她听着她们洗漱聊天的声音,慢慢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手机短视频的声音吵醒。卧室内黑暗无光,屏幕的亮光刺得她眼前一阵发晕,她不得不将手机翻过来扣在床上。或许是睡得时间太久,她的脑子有些发懵。
她隐约记得自己睡觉之前,卧室的灯并没有关。
是有人帮她关了灯吗?是她们谁想问自己借东西,但看自己在睡觉于是顺手关闭房间的灯?
她的头有点疼,索性放弃思考。她躺在床上,侧头看向没有拉窗帘的窗户。
她望着对面那栋楼内亮着灯光的几户人家出神。忽然卧室里响起“滋啦”一声,她一个激灵,用手肘半撑着身子,四处查看。
漆黑的房间中她看不太清,而卧室的灯开关在靠近门的地方。她必须下床才能开灯。
她拿起手机照亮,准备穿鞋。刚坐直身体,又听见“滋啦滋啦”的声音。那声音持续的时间比刚才长。
她辨认出声音的源头在小书桌的方向,动静像是在拉开什么东西的拉链。小书桌唯一有拉链的东西是——她的包。
她立即举起手机照向挎包。随后背包拉链上挂的小玩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拉动,拉链绞合处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霎时,她僵在原地,血液逆流。
拉链被彻底拉开,一缕头发探出开口。它们像有生命似的,蠕动着身体爬向外部。越来越多的发丝纠缠、交织在一起,不断从背包中喷涌而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随着长发的蠕动,一只苍白而湿润的手缓缓从内里钻出。那只手沾满了血丝与发黄的黏液。
慢慢地,小臂也伸了出来,手肘……大臂……
它弯下胳膊,抓住桌子的边缘。灯光的照耀下,刘艺丹看见那只手没有指甲盖,甲床皱巴巴的,呈现出令人作呕的青灰色。
它松开桌子,朝刘艺丹伸去,像是在摸索,亦像是在求救。与此同时,背包里传来婴儿的哭声。那声音凄厉且阴森,哭得她胆战心惊,三魂去了七魄。
“十四床……”一个女人的哭声回荡在她耳边,“去看看十四床……不要告诉护士长……他们都是一伙的!”
恐惧迫使刘艺丹迈开步子。她一个翻身,重重摔在地上。
卧室灯火通明。敞开的窗帘,播放着短视频的手机,只有她呼吸声的房间,以及放着挎包并无异常的小书桌……
一切都和她睡觉前一模一样。
她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额头全是冷汗。
是梦吗?
她缓了好一阵才挣扎着站起来。手机屏幕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房间外早就没了洗漱聊天的动静。
她跌跌撞撞地走向小书桌,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冷水入喉,她逐渐冷静下来。
或许是发烧还没好才导致做噩梦了。
这么想着,她打开挎包想翻找从医院拿回来的体温计。
拉链拉开的一瞬间,一本老旧的笔记本赫然映入眼帘……
这是谁放进来?!又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刘艺丹耳边嗡鸣声不断。她明明睡觉前才查看过挎包。这个笔记本约是b5尺寸,如果放在背包里,她不可能看不见。其他三个室友总不可能跟她开这种玩笑。
此时的背包仿佛是什么可怕的病原体。她松开双手,向后退了好几步。脑子里思绪万千,却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划动一圈又关闭屏幕。末了,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明确告诉自己,她没有在做梦,眼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咬着指关节,凝视着挎包。几秒后,她下定决心,两步冲上前,拿出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是用牛皮纸做的,散发出发霉的味道,上面用红色字体写着工作簿。
她本想着直接将它扔到窗户外面。可当她拿在手里后,纸张发出哗哗的响声。这种声音每一个做过笔记的学生都不会忘记。这是写上文字后,纸张特有的脆响声。
她随便翻动两页,见纸张上用蓝色圆珠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不过扉页没有留下笔记本主人的姓名。
好奇心驱使下,她忘了自己拿笔记本的目的,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
12月3日 天气:阴
今天凌晨时分,我们科室住进来了一个奇怪的病人。
我没看到病人的脸,只是看见护士长和几个领导一路护送那人进来。护士长交代我和小莉出去办一些事,然后急匆匆地跑到病房,并关上了病房的门。
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商量什么大事,声音非常低,听不清说的什么。要不是有事要办,我肯定会趴在门口偷听。
等我和小莉回来后,那些领导已经走了,只剩护士长在。
我问她那里面是什么人。她说是来保胎的病人。
可说是保胎,护士长却没告诉我们她什么病情,要给她用什么药,年纪多大,甚至连名字都没告诉我们,只说以后就称呼她十四床,让我们看紧病人,有什么事一定要立即通知她。
我觉得这个病人不简单,可能是什么官太太。但想想也不对,谁家官太太会住三人病房,连个单间都住不起。
我悄悄地跟护士长打听,结果她把我好一顿骂。那个老巫婆平时就一脸凶相,骂起人来更凶了,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赶紧退休吧,虎姑婆!